七根凶简_尾鱼【完结+番外】(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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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说qíng形诡异,但曹严华反而觉得好笑:“小罗哥,咱像不像坐井观天啊?”

  像,真像,浓雾包成了井壁,往上看,可不是只有碗口大的天么。

  木代说:“我头一次来的时候,确实也有风,但当时心qíng紧张,没有注意到周围的雾这么浓。”

  同上次一样,银眼蝙蝠振翅飞起,绕空一个盘旋,然后骤然撞落在河底青石的凹陷之中。

  脚底传来隐隐的震动,河底向两面裂开,终于现出了那个所有人心心念念的“观四牌楼”。

  传统的四牌楼是五柱间出四面,这一栋真是闻所未闻,居然硬生生把五柱从平面拗成了立体,变成了五株五面。

  所有的手电聚焦观四牌楼,这一处雪亮通透,连曹解放都屏了气,眼睛眨都不带眨的看。

  曹严华首先看出什么:“金、木、水、火、土,小师父,每个牌楼的坊额上,都有篆体的字呢。”

  说完了觉得奇怪:“不应该是甲骨文的吗?”

  看惯了凶简上甲骨文的笔画走势,再看篆体,反而觉得别扭起来。

  罗韧说:“最初是甲骨文,殷周的时候,金文又称钟鼎文,秦始皇大统后统称小篆。按照老子、鲁班、墨子等人相关年代,设立这个机关的时候,用篆字倒是合理的。”

  说话间,一万三已经绕着牌楼转了一圈,用手把那玻璃格挡一样的东西叩了又叩:这什么材质啊,像玻璃,但又不是,难不成……钻石?

  心里一阵狂喜,要真是钻石,全带走木代一定不同意,凿一块也好啊,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神棍一直在琢磨那五个面上的七个细小孔dòng,木代递了根尹二马处发现的圆楔形木件给他,神棍cha进去试了试,不大不小,正合适。

  他有点紧张:“你们谁几何好?”

  “我猜测啊,这七根木件塞进去,应该可以在这个‘玻璃体’中央,形成一个立体的七星北斗。但是,每个木件上都刻了木鸢,每个木鸢边上都有字,不同的字。”

  他把手电对准手中的那一个,木代看的清楚,那是古体的“权”字。

  “七个木件,七个字,枢、璇、玑、权、衡、阳、光。是按照北斗七星的名字来的,也就是说,木件虽然一模一样,但是不能乱cha,要配合着星图来。我几何不好,立体感很差,你们谁来?”

  说完了,一不留神和一万三对了个眼,一万三怕不是以为要点他的卯,骇笑说:“神先生,你别看我啊,我学都没上过呢。”

  罗韧说:“我来吧。”

  他先不急着cha,让木代帮忙找了七根细的木枝,一根根仔细去试孔dòng的长度,到底就把多余的截去——七根木枝,剩了不一样短长,比划琢磨了好久之后,才一一把木件塞了进去。

  难以言述的神奇观感,七根木件,几乎是悬浮着各自归位,未几形成了一个倒转的北斗七星。

  木代有些后怕:“这个机关的设置也是谨慎到极点了,居然还是倒转的,万一塞错了……”

  神棍忽然紧张:“快看!”

  那个北斗七星在缓慢移动着位置了,而随着北斗七星的变化,那个倾斜的悬浮着的匣子同样极缓的开始移动,而底部的yīn阳八卦双鱼盘,盘里渐渐浮出水来。

  罗韧预计,这北斗七星应该转成正向——就好像他们在地图上描出的那幅“斗柄南指”,而根据目测的速度,达到这个目标还得有一会儿。

  他招呼一万三他们帮他搭帐篷,带了一个大帐,双开间,有人累了,就可以进去歇会——要在这里待一日夜的功夫,有个落脚休息的点总是好的。

  考虑到白天河流会涨水,他往旁侧和地势高的地方走,时不时蹲下身子去试土壤的湿度,选定了位置之后,帐篷的零部件取出,一万三和曹严华组装活动式撑杆,炎红砂铺地蓬,过了会木代也过来,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曹解放——木代一走,观四牌楼处只剩下神棍了,它是断断不愿跟神棍独处的。

  木代帮着罗韧打地钉、固定角绳、铺设防cháo垫,忙活了一通之后,帐篷支的似模似样。

  几个人进去坐着休息,喊神棍时,他一步都不肯挪,拿着小皮尺测测量量,嘟嚷说,要记录数据呢。

  随他去了。

  夜半的晚上的确有点冷,罗韧把毯子拿出来大家合着盖,几个人挤挤挨挨,看着不远处忙活的神棍,不知是谁打了个呵欠,这倦意突然间弥漫开来。

  夜阑人静,很多平日压伏下的心绪就会出来作怪,炎红砂喃喃说了句:“咱们现在这样真好,以后,都不知道各自在哪呢。”

  曹严华很乐观:“还能在哪,丽江呗。”

  炎红砂看了他一眼:“你以为呢,一万三只是在酒吧打工的,待个一年两年可以,会长久待吗?你也一样,别忘了,你是从重庆跑去避风头的,至于我,我老家算是昆明,丽江只是个落脚的地方……还有罗韧,指不定他和木代结婚之后,搬去哪了……”

  忽然间好生怅然,觉得“聚散随缘”这个名字,起的好伤感:既有缘去聚,gān嘛又要散呢?

  有风chuī过来,周身凉飕飕的,炎红砂顺手就把帐篷的拉链门拉上了。

  小小的空间,五个人,居然分外暖和,而这暖意,让困倦发酵般胀大。

  木代偎依在罗韧怀里,正半睡半醒地打着盹,忽然听到神棍大吼:“快出来,快出来看!”

  他就在帐篷外,乱蹦乱跳,木代睁开眼睛,下意识一怔——外头有流动着的光,像是投影。

  她扯下拉链,手脚并用的爬钻出去,触目所及,倒吸一口凉气。

  每个人都出来了,没有任何人说话,仰着头,有点无措的看向四周。

  观四牌楼的正中央光芒大盛,那是终于复位的斗柄“南指”的北斗七星,qiáng光灼的人睁不开眼,有那么一刹那,木代真的要疑心是天上北斗的星光被人间借用了。

  而不知道这光穿透了什么,在周围的雾幕上,打下了一列又一列的字,巨大、肃穆、随着雾气的氤氲而颤动,像是鲜活,生命在字的背面呼之yù出。

  那是一列又一列的名字,一组五个,五个人名。

  依次排列,像是汉字的自然流变,有篆体、隶书、糙书、楷书、行书,都是古体,从前期的古拙生硬,到后期的流畅圆润。

  木代的目光落在最末的一列,第一个名字上。

  梅花一赵。

  ——师父,你为什么叫梅花九娘呢?你在家里行九吗?

  ——不是,是因为从师门第一代算起,我是第九代。各代承衣钵者,都自动往后延续这数字,另加自己的字、姓或者名,再偷懒一点,像我这样,直接叫梅花九娘。

  ——那开山鼻祖是谁呢?

  ——叫梅花一赵,这要上溯到明代的时候了。

  据说师门的创始人叫梅花一赵,明明身怀绝技,但闲暇的时候,会推个板车,走街串巷的卖花,依着时令的不同,板车上的花种会有变化,chūn天是水仙、山茶、琼花,夏天是百合、木槿、龙胆,秋天是jú花、桂花、留兰,而到了冬天……

  到了冬天,只卖一种:梅花、梅花、梅花。

  卖花时从不吆喝,而不管是哪个季节卖花,客人向他求推荐,他永远只推梅花。

  试想想,在夏日盛放的、要把人晒化的阳光下,他挥着扇子,跟着推荐:“梅花好啊,要种就种梅花,等到了冬天,我给你捎几枝来……”

  木代低声喃喃了句:“猎豹。”

  罗韧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之前跟我提起过,猎豹的祖上是怎么被抓,又怎么逃出了祠堂下南洋的。”

  没错,猎豹的祖上住在那个石板桥的小镇,有一年,小镇的水塘子里,接连淹死了七个人。再然后,忽然有一天,镇上来了四五个外地人。

  万烽火那边查到的消息,说是“cao着北边口音,假作是卖花的小贩儿进的镇子”。

  木代颤抖着伸出手去,指向那无数的人名:“这些都是历次收伏凶简的人,上一次,领头的就是我师门的第一代,梅花一赵。”

  第205章

  ——如果有一天,凤凰鸾扣又打开了怎么办?

  ——放心吧,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打开凤凰鸾扣。

  现在看来,这一列列,五人一组的人名,真像是对老子放言的秋后算账。

  神棍喃喃:“大圣人也有说错话的时候呢。”

  曹严华想不通:“当初,老子既然能封印七根凶简,为什么不gān脆毁掉呢,斩糙不除根,这世世代代的,太闹心了。”

  罗韧说了句:“你们能想到这一点,老子也一定能想到吧——封而不毁,只能说明一件事。”

  炎红砂转头看他:“说明什么?”

  答的反而是木代,她一直目视列列人名,眼睛里浸着星亮银色,说:“他大概是毁不掉的。”

  一时静默,只曹解放无比欢腾,扑着小翅膀飞高窜低地拿jī喙去啄雾上的亮字,每每啄空——它不了解这只是投影并无实体,小眼睛里满是啄而不得的迷茫。

  投影的光字渐渐转淡模糊,像是下一刻就要融进雾里,自观四牌楼处she出的星芒也慢慢熄下,罗韧最先回过神来:“去牌楼那里看看吧。”

  走过去的时候,听到曹严华在后头说话:“小师父,你觉不觉得,这些人名,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炎红砂奇道:“为什么啊?”

  罗韧莞尔,红砂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动脑筋,每次讨论什么,她总是眼睛瞪的最大,台词大多是“为什么啊”、“快说啊”、“讲来听听啊”。

  曹严华嘀咕:“有点像祭祀死人呢,那种墓碑上,不就会把名字这么列出来吗?”

  炎红砂啐他:“他们可不就是死人吗?上一轮收伏凶简,都是明朝时候了,要是活到现在还不死,多吓人啊。”

  曹严华不服气:“死是分两种的,一种寿终正寝,一种英年早逝……哎,小师父,我们师门的祖师爷,那个梅花赵,太师父有提过他是怎么死的吗?”

  没有回答,一种异样的沉默袭来,罗韧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她。

  木代蹙着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顿了顿开口,说的很不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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