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哥不吭气了,想了想,觉得岳峰说的也在理。
挂了电话,他一声长叹,说:“上辈子欠这孙子的。”
说完,起身盛了碗米粥,又拿瓷碟装了几个花卷,给神棍送过去。
推门进屋,神棍正在跟罗韧打电话。
——下周才来?也行,把那些零碎的事qíng了结了也好。
——对啊,我邀请了小口袋的大师兄啊。
——方便,怎么会不方便,我都说了,打个招呼的事儿,他可欢迎了,人就在跟前呢,一个劲催我让你们早点来……
话说这么大,也不怕闪了舌头,毛哥在边上做了个“啊呸”的动作。
神棍脸色忽然迟疑了一下:“跟他说什么,跟我说就行,我……”
估计没拗过,过了会,期期艾艾把手机递过来。
毛哥翻白眼:“gān嘛?”
神棍陪着笑:“小毛毛,他说要跟你道谢呢,你……你说话要客气点啊。”
毛哥端足了架子,慢条斯理接过电话,很不客气地“喂”了一声,“喂”的神棍胆战心惊。
罗韧说:“是毛哥吧?”
“是这样的,我们这边人不少,去了估计也不止一天两天,虽然神棍说跟你是朋友,但亲兄弟还明算账,何况你是开门做生意的,所以这便宜呢,我们也不想占。”
毛哥有点意外,嗯了一声,边上的神棍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
“跟神棍提过一次,他说我们太见外。所以我是这么想的,你自己知道就好,我们承他的qíng,房钱也要跟你结的明白——只是这事,你就别跟他讲了。”
毛哥说:“不用谢,神棍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们来,我欢迎的很,不麻烦。”
神棍的眼睛瞪的溜圆,直到电话挂断,他才反应过来,喜的合不拢嘴。
——“小毛毛,我就知道!关键时刻,你绝对不掉链子的!”
——“装的二五八样的,小样儿,害得我白饿了好几天!”
……
毛哥去到前台,跟毛嫂核了一下下周的房间,把几间位置采光都不错的给空了出来,包括那间“峰棠间”。
毛嫂嫌他无事忙:“早答应他,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吗,互相抬什么杠啊。”
毛哥呵呵笑起来。
他对神棍新jiāo的朋友,起了兴趣了。
想着:还真是挺上道的。
倒不是因为罗韧主动提要给钱,而是因为,他脑子清楚,知道人qíng世故,也知道替人着想,居中转圜,不让任何一方难做,也不贪这种钱上的便宜。
这样的朋友,他觉得值得jiāo。
毛哥去到客栈大门外,对着高起的日头做了个扩胸伸展,又深吸一口气,古城的空气清冽gān净,带洗肺的凉。
门前的青石板道上,踢踏踢踏走过一个佝偻着腰,端着饭盆的老头,头脸都包着麻布,六十来岁年纪,腋下夹根竹竿,竿头上套旗子,旗子散开半幅,上头写了“算命”两个字。
这是葛二瞎子,早些年在古城摆摊给人算命,后来消失过一阵,再出现时,就是这样,头脸永远包着布,从不给人看脸,有人私下嘀咕过,说是他脸上不知道叫什么东西给咬过,伤疤翻的一道道的。
毛哥掏出皮夹子,抽了张五块的出来:“葛老二,这呢。”
每次见到葛二,他都会给点钱,不多,取个帮衬的意头,都是长住古城的,虽然没jiāoqíng,到底脸熟。
葛二过来接了钱,像往常一样,说:“老板好心人,谢咯。”
第237章
要下周来,也好,有充裕的时间做准备。
压箱底的证婚燕尾服被翻了出来,央毛嫂洗了,又细细熨烫,毛嫂是居家型女人,关注点难免偏移,拈着布料皱眉说:“网上买的?这料子质量不行啊,过了水都没型了。”
神棍qiáng调:“质量都是虚的,关键是意义!意义!”
熨好了,挂在chuáng头,早中晚三次行注目礼。
又开始打糙稿写书,糙拟书名《玄异记之七星谜团——凶简解密》。
并且郑重通知毛哥,这一趟要写的内容比较重要,必须对外保密,希望毛哥等人自我约束,不要窥探他的手稿,更加不要对外泄露。
毛哥回答:“我呸!”
神棍上一次出的书叫《二十年目睹之奇闻异事》,非法出版物,无书号,出门右拐打印店自印成书,由岳峰赞助,首印五十本,然后岳峰认购了三十本,剩下二十本由毛哥“抢购”,至今堆在chuáng底。
不过毛哥觉得,这一次,神棍的销量应该会有所提高,毕竟他又多认识了几位朋友。
空闲的时间,神棍逮着机会就跟他摆忽那几个人,尚未谋面,毛哥已经听熟了。
——小口袋,很好玩的,特别尊敬我,在我心里排……第三,排在我们小棠子和阿惠的后面。她功夫很好的,是正宗学武一脉,她来了我让她爬墙给你看,嗖的一下,就爬上去了。
——她忙她师父下葬的事去了,过几天才能来。
——小萝卜,以前是在国外做雇佣兵的,雇佣兵你懂吗,很血腥。所以你不要惹他,要客气一点。这种人,一般不轻易发脾气,我是没见过他发脾气,但是吧,真发脾气了,一定了不得,说不准就把你的客栈烧了。
毛哥无语,想问:那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招惹这样的人来客栈住呢?
——红砂,大家叫她二火,她们家是世代采宝的,下宝井很专业,不过可惜,到她这里算断了,没能练出一对看宝气的招子。她去四寨了,说是要起一批原石。
——小三三,很会混,你保准喜欢他,他会调酒,有他在的酒吧,生意都不错,活招牌。
——还有曹胖胖,曹小胖墩,以前是混解放碑的,后来拜了小口袋作师父。他养了只不错的jī,叫解放,可惜啊,到了最后,解放不肯跟我们走,大概jī还是喜欢和jī玩儿吧……
毛哥问:“他们几个分开过来?”
“一起过来,虽然现在各忙各的去了,但是说好的,会汇合了一起过来……”
这一早,神棍收到罗韧电话,说是人齐了,已经从丽江出发。
古城距离丽江不算远,两三个小时的车程,神棍兴高采烈,隔一会就跑到门口张望,理由是:古城客栈叠客栈,长的都差不多,人站在门口才醒目,纯天然地标。
毛哥嫌他跑进跑出的招人烦,说:“那你别进来了。”
神棍果然就没进来了,一直在大门口转悠,搭上了几个掼纸牌的小学生,拿两块钱买了几个纸牌,跟人对玩的不亦乐乎。
玩的正酣,身后忽然有刹车声,神棍大喜,转身嚷嚷:“小萝卜,这么快你们就来啦!”
他的眼睛突然瞪大,嘴巴合不拢了。
那是一辆半新的陆地巡洋舰,丰田4500,挡风玻璃后头,有个熟悉的人影,正摘下墨镜,对他扬了扬下巴。
车门打开,岳峰从驾驶座下来。
神棍有点懵,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岳峰说:“看什么看,你又不是第一次见爷。”
说着绕过车头,走到另一边,打开后车门。
神棍咽了口口水,顾不得那几个娃娃缠着他出牌,手里的家伙一扔,屁颠颠就冲过来了。
“小峰峰,你怎么来了?”
“你来,我不能来?”
说完,对着车子里皱眉:“怎么着,不会下车了是吗?你是岳小峰啊,还是岳小棠啊?”
神棍这才注意到,打开的后车门处,有个两三岁的小家伙儿,穿开裆裤,小屁股露了半边,正憋红了脸,扒在车门处费劲地往下挪,两条小短腿儿半空里蹬,使老劲的样子了,嘴里呼哧着,说:“哎呦,哎呦。”
这是岳峰和季棠棠的儿子。
据说最初,儿子生出来,抱给高人看过,高人掐算了一番,话说的玄妙,意思是,小孩儿三岁之前,不要起名字,要叫,也只在父母姓名里取字——因为论理,不该有这孩子,即便有,也不该是男孩,万一起了名字,别人叫的多了,会被某些“东西”听到,这小孩儿就保不住了。
换了别人,估计会拿板砖抡高人一头血,但是岳峰两口子都淡定的很,说,那行,就这么着吧。
岳峰的育儿理论,女孩儿娇养,男孩儿一定糙养,所以岳小峰虽然才两岁多,但什么事儿都是自己来,偶尔惫懒,岳峰就拿话敲打他:“我叫你声岳小棠,你答应了,我就不bī你做了。”
岳小峰人不大,小男子主义已经膨胀,总觉得被叫岳小棠超没面子,好几次被岳峰气哭,说:“人家叫岳小峰!”
车门有点高,他大概是下不来,台阶上响起一声惊呼,毛嫂一溜烟地奔下来,大骂:“峰子,你又作死!小毛头的新衣服,这一蹭还能穿吗?”
她三两步奔到面前,一把就把岳小峰抱起来了。
岳峰没说话,笑眯眯地看毛嫂怀里的岳小峰,岳小峰很不好意思,拿小手捂脸,指头张开了,从指fèng里看岳峰。
然后头一低,埋到毛嫂怀里,奶声奶气,说:“人家不叫岳小棠。”
岳峰这才看向毛嫂:“嫂子,帮我看两天孩子。”
毛嫂探身看向车内:“媳妇儿呢,没一起来啊?”
“她有事,我过去找她,不方便带小家伙,所以卸在这。”
他看岳小峰:“我教你的,都记住了吗?你是谁?”
岳小峰低着头,两只小手搓啊搓的,说:“小小男子汉啊。”
“谁是自己人?”
“毛毛叔,毛毛姨。”
神棍抗议:“怎么我不是自己人吗?我呢?”
“能不能被人欺负?”
“不能。”
“要不要凶?”
“要!”
“想爸爸妈妈怎么办?”
“打电话。”
“绝对不能gān什么?”
“哭鼻子。”
说到“哭鼻子”三个字的时候,还拿手搓了一下鼻子下面,吸了一下。
岳峰满意了,伸手摸摸岳小峰的脑袋,转身上车,毛嫂急了:“不进来喝口茶啊?你毛哥,你毛哥还没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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