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qíng可以理解,但是危险xing也不言而喻,一万三沉不住气,说她:“在水上船都能被撞翻,谁敢到水下去?跟你叔叔并排绑一起吗?”
炎红砂眼圈一红,不作声了,她其实也知道是这个qíng况,但是忍不住要说,说出来了,即使被拒绝,至少也争取过的。
木代拍拍她背心,柔声安慰她:“也不一定没办法的,我们先看看水底下的qíng况,如果只有一只老蚌,说不定可以声东击西啊。”
具体怎么个声东击西,她心里也没底,但有个隐隐的轮廓:如果只有一只老蚌的话,它一定没法心挂两头,想办法把他引开,不就可以趁势下水吗。
炎红砂低下头,过了会儿,偷偷看了一眼罗韧。
一万三看来是不可能下水了,木代又不会游泳,如果真有那么丁点希望,那全在罗韧身上了。
罗韧会下去吗?
水眼停在了一个较高的位置,以使得视线角度够大。
场景渐渐清晰。
木代觉得心口发凉,问说:“那是……骨头吗?”
是骨头,森森白骨,部分杂乱铺排在那一片巨大的看起来还算平整的海沙之上,部分浅埋在海沙之中,像一片浸泡的修罗场。
罗韧觉得不可思议:“海底有这么多死人?不可能吧。”
他看向一万三。
一万三也有点懵:“我不知道啊,那时候我虽然常在海里游着玩,但没下过海底,只有真正的采珠人才会下到海底。那时候,海里一定没有这东西的,如果有,村里人肯定会察觉……”
那是五珠村采珠停了之后才有的?也不可能啊,木代之前猜想过,可能会有零星想盗珠的人前来,但那也只是零星啊。
炎红砂忽然尖叫:“那,那!看!手机!”
所有人的目光聚到一处。
不是手机,是趴伏在海沙中的老蚌,有一根色彩鲜艳的挂绳挂在边上,连着个可以在水下发出荧光的防水袋。
老蚌跟视频里看到的差不多,得有小桌面大小。
罗韧说:“其实对付它也简单,如果它再上岸晒月或者晒太阳,趁它张开扇贝的时候,扔进一颗拉了线的手雷……”
一万三也点头:“或者像我当年一样,烧不死它!”
说完了,心里都觉得好笑,嘴上逞英雄这么畅快,事实上呢,望海底而兴叹,连靠近都不敢。
只有木代还盯着屏幕看,忽然说了句:“人的骨头长那样吗?”
一边说一边指向老蚌身后:“那不是人的骨头吧?”
屏幕上,老蚌似乎稍稍移动了一下身子,露出身后一根斜曳的有弧度的尖角。
一万三脑子里似乎有火花闪了一下,脱口而出:“我知道了!”
他有些兴奋:“那个时候,村里为了采珠兴旺,兴祭海神,每年三月,都要下三牲,有时是牛头猪头羊头,有时候,特别隆重的时候,会下全猪全羊,肚子剖开,塞进石头,让猪羊沉底,老族长说,不沉底的话,不知道随海流漂到哪去了,旺的就不是咱们五珠村的这片采珠地了。”
那就是说,不是人的骨头?
也不尽然,至少,从那一片杂乱的白骨之间,是可以看到属于人的头骨的。
一万三盯着那片海沙看:“罗韧,咱们把水眼往上提,距离再远一点,我好像看出些……”
话没说完,老蚌忽然又动了一下。
木代紧张了:“它gān嘛?是不是要……上来?”
罗韧沉吟:“之前我们知道的几桩案子,除了一万三的父亲在争斗中落水,老族长还有一万三的母亲,包括你和红砂,都是划着采珠船,然后船被顶翻。”
罗韧从前生活在老岛,真正沿海一带,下水的次数多,对水底下的事多少有些了解:“不同的船经过水域,引起的水流震感不一样,有些水底下的生物,是可以捕捉这一声波频率的。我们可以假设它像人一样聪明,知道海面是平静还是震dàng,知道上头经过的是小船还是大船。”
一万三冒出一句:“但是,我们的船关了马达有一阵子了。”
是的,寂静无声,就这样随波飘在海上。
木代还在想着罗韧的话。
所以,这只老蚌习惯xing攻击采珠船吗?五珠村的采珠船体积不大,最多只能坐两个人,采珠的时候一般是多只集体出海,跟单人划着桨孤身出海,有本质的不同。
这只老蚌可以清楚的感知到有单只采珠船,有节律地打着船桨划进大海吗?就像那天,她跟红砂在船上你争我吵的,但是水底下,老蚌已经悄悄靠近了?
木代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一万三的声音抖了:“它真的在往上,真的!收……收水眼。”
水眼几乎和老蚌保持同样的速度上升,画面上看,完全说不清老蚌到底是怎么游泳的,就那么敦实地直上直下,黑压压靠近,边上缀着手机挂绳挂着的手机,像条诡异的尾巴。
炎红砂也紧张起来:“我……我们的船够大,不会被顶翻吧?”
罗韧笑了笑,吩咐一万三:“抄家伙吧,如果真是冲咱们来的,是时候亮真章了。”
每个人都紧张起来,连炎红砂都费力挪着轮椅往船后:她是负责兜网的,前两天练了一遍又一遍呢。
木代一个人倚在栏杆上,抓着栏杆的手有点出汗。
这只老蚌,为什么忽然往上动了呢?真的是冲他们来的吗?就不兴也有别的船,恰好划进了这片海域吗?
她拿出那只拇指单筒望远镜,向着五珠村的方向看,阳光灿烂,海滩平静,空无一人。
又转到船的另一边,那是昨天,他们一路开过来的方向。
咦,好像真有条小船,一dàng一漂,船里的人正埋头撅着屁股奋力划桨,过了会不划了,站到船头,迎风闭眼,摆了个张开双臂的陶醉造型。
木代目瞪口呆,手里的望远镜险些没拿住。
曹严华?!
曹严华这一趟为了过来,埋汰了一万三不少坏话。
一万三跟张叔说的时候,怕他担心,只说木代手机丢了,又说她感冒,嗓子说不出话,暂时就不打电话了。
曹严华借题发挥,在张叔面前添油加醋,意思是习武之人,怎么可能说感冒就感冒呢,一万三这个人向来是不靠谱的,就说小商河那次吧,张叔明明是让一万三一路跟着保护木代的,但是自己亲眼见证一万三多次抛开木代开小差。
最后总结:指不定我小师父怎么样了呢,要是我在身边就不一样了,毕竟我是师父的亲!徒!弟啊。
天天叨叨,望风叹气,张叔半是担心半是被他叨叨烦了,终于把他派出来了,反正留在酒吧也不认真工作,还影响新进员工的工作积极xing。
于是曹严华一路风风火火的来了,一路打听,在前两天木代他们泊船的村子得到消息:几个城里的年轻男女,租了条船,估摸着是度假的。
曹严华嫉妒的一塌糊涂,同时又有被集体抛弃的凄凉感:小师父这个骗子!不是说出去找工作吗?怎么又和罗韧他们到一起了呢?他们商量好的不带他,骗子!
村里人给他指了路,曹严华嫌走着累,跟人说了不少好话,终于借来一条废弃的船——虽然他划的也不甚熟练,但是随着海流一摇一dàng的,chuī着海风,心qíng不觉惬意起来。
他漂一阵划一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的连岸都看不见了,极目四望,海天一色,胸臆为之舒展,真是让人诗兴大发。
曹严华索xing也不划船了,船桨往舱里一甩,站上船头,双臂舒展,气沉丹田,然后深qíng地:——“啊,大海。”
远处,他没看到的地方,木代在甲板上跳脚着挥手:“曹严华!曹胖胖!”
天大地大,这是他一个人的舞台。
曹严华咳嗽了两声,变换了个姿势,向着船下微笑致意。
“这次,能从成龙大哥手中拿到这个奖杯,我心里,非常的激动……”
罗韧快步冲上甲板,从木代手中接过望远镜。
镜头里,曹严华笑的如花般灿烂。
“成为一名优秀的,以中国功夫见长的影视演员,一直是我的梦想,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我的师父,木代女士,她就坐在那里……”
曹严华向着船下一挥手。
罗韧攥住望远镜,齿fèng里迸出两个字。
“我擦。”
曹严华的目光又转向船下,碧波dàng漾的海面。
“在这里,我特别想给大家念一首诗,抒发我的感qíng……”
“惜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she大雕……”
驾驶舱里,一万三大骂:“曹胖胖这孙子不接电话……”
又看一眼屏幕,脸色陡变:“水眼已经看不到那只老蚌了,不在我们水下……”
罗韧面色一凛,很快做决定:“一万三,开船,最大马力,马上往那个方向开,电绞棒给我。”
“那个成吉思汗啊,只识弯弓she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啊,还看……”
曹严华的胖脸瞥的通红,深qíng而又缓慢地,吐出最后那两个字:“今……朝!”
砰!
第53章
船身一震,曹严华一个仰八叉摔进船肚子里。
第一个反应是:触礁了?这礁石长的也太突兀了。
又是一下船底重击,小船几乎被颠离水面。
曹严华事先没有被任何人普及过一万三的家事、早年的几桩沉船以及海里会有这么个让人毛骨悚然的老蚌,典型的无知者无畏,居然还很生气地嚷嚷:“谁啊!”
他撑着船沿坐起,把木桨抓到手里,很是警惕地伸头看水下,害怕的感觉终于一丝丝出来了:是条大鱼吧?吃不吃人啊?
先下手为qiáng后下手遭殃,曹严华有点紧张,目光须臾不离水面,寻思着只要鱼露头,他就要狠狠给它一下子。
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达声,循声看去,一条白色的捕鱼船正全力赶来。
真是jīng神为之一振:这下就算落水也不怕了,更何况,自己还会几下狗刨呢。
只这略一分神,船的后半侧又遭一记大力顶撞,这一下力道空前,整条小船几乎在海中立起,曹严华猝不及防,抱着木浆跌进水里,感觉水面都让他砸了一个凹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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