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练功时,她也经常有擦伤碰伤,包扎伤口堪称熟练,小心翼翼帮他包裹,剪刀轻轻剪断,又拿胶带贴住,问:“疼吗?”
罗韧说:“疼啊,怎么着?”
木代傻了眼,她觉得罗韧一定会答“不疼”,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什么的,电视里都这么演。
罗韧这么说,多少出于故意:对啊,就是疼,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疼吗?
木代的回答让他哭笑不得。
“哦,那忍着吧。”
五个人聚到一起,吃饭睡觉都是问题,罗韧的车停在上一个村子,距离五珠村有段距离,本来可以水路来回,但所有人都不想再下水了,至少是今天之内,不想再下水了。
船上的gān粮不够,压缩饼gān不够啃,得有人去村里弄些吃的来。
罗韧决定过去把车一并开过来,炎红砂不能走路,曹严华在水里泡的失魂落魄,蔫蔫提不起劲儿,一万三原本准备和罗韧他们一起的,但是临走的时候,曹严华拼命冲他挤眼睛,险些把小眼睛都挤没了。
于是一万三说,船上总得留个顶事的人吧。
那就只有她和罗韧一起去了?木代低着头,脚尖在地上抵啊抵啊,说不清是窃喜呢还是不好意思。
过了会罗韧过来,说:“走吧。”
好长的一段路,太阳渐渐落下,霞光把这一脉水路染成了huáng金海岸,四围静静悄悄,只两人在沙滩上走,偶尔回头,看到身后那一串脚印,他和她的。
木代找话跟罗韧说。
“你很会玩刀吗?”
罗韧说:“是啊,罗小刀嘛。要对得起这个名号。”
“也是在菲律宾练的?”
罗韧摇头:“练刀很早就开始了,那个时候,聘婷叫我小刀哥哥,我为了在她面前耍神气,在院子里练飞刀。”
他想起往事,忍俊不禁:“那时候我一练,满院的人跑个jīng光,我叔叔偶尔有事出来,都要举个锅盖当盾牌。还埋怨我说,罗小刀的刀子甩出去,他自己都找不到。”
木代也笑,当年当年,谁没有笨拙láng狈的当年啊。
又问:“你要跟我聊什么?”
罗韧说:“晚上说吧,吃饱了饭再说。”
木代心里没来由的一沉。
还要吃饱了饭再说,是怕她听了之后再也不想吃饭了吗?
罗韧在村里买了不少鱼虾,还有烧烤的钎子,又吩咐木代去杂货店买了饮料和零食,大包小包,很有些露营就餐的架势。
木代忍不住嘀咕:“今天发生那样的事,胆儿都吓没了,你倒是兴致还挺好的。”
罗韧回答:“习惯了,以前遇到凶险的事,又活了下来,觉得像是赚到,总要大肆庆祝一番,玩的都很疯,这里是条件跟不上,如果是从前……”
他没有说下去,脸上却不觉露出微笑,木代觉得,他可能又想起了那帮在石头上烤鱼片喝德啤的朋友吧,还有喜欢弹尤克里里的青木。
上次聊到这个话题时,罗韧沉默以对,木代也猜出可能是他不想提及的往事,忙岔开话题:“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呢?”
罗韧问她:“你觉得那只老蚌可怕吗?”
木代想了又想,迟疑着想点头,又摇了摇头。
开始觉得可怕,是因为面都没照一个,脑子里太多臆测的想象和未知,今天见识到了,虽然qíng势也凶险,但是知道了它有什么本事,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更何况,这次仓促间狭路相逢都能全身而退,下次,要是能做万全准备,指不定谁占上风呢。
在这种荒僻凶险的地方,居然能有一顿饕餮大餐,曹严华实在是喜出望外。
他自告奋勇,去到村子里拎了井水来洗鱼洗虾,又遍地拣柴,把篝火烧的旺旺。
天完全黑下来,炎红砂手上的串虾钎子在火堆上翻着滚儿,口味或许不佳,但香气四溢是真的,但即便是这样,都舒缓不了她的紧张心qíng。
她总忍不住回头去看海面。
——要是老蚌袭击我们怎么办啊?
——它会不会飞过来,像飞碟一样,嗖的一下……
说这话的时候,她担心地拿手护住脖子,头缩的不能再缩。
木代觉得好笑:飞起来?血滴子吗?
罗韧说:“我们都知道,一只蚌绝对做不到这样的,从根源去想,还是凶简作祟。”
炎红砂如坠云里雾里:“凶简是什么东西啊?”
曹严华也yù求不满:“那个老蚌,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们倒是给我讲讲啊。”
很好,两个人都信息缺失也信息互补,于是几乎同时被踢出讨论,“jiāo流”完了再回来。
这头,一万三担心极了。
如果还是附身,凶简到底是附在骨灰盒上还是老蚌身上呢?
罗韧说:“我对神棍说过的一句话印象很深刻,他说,凶简可能是活的,彼此之间说不定能互通讯息。”
“我们总以为凶简害怕金木水火土,会下意识避开这些。可是换个角度想,它其实也可以曲线救国的,我甚至怀疑……”
他忽然压低声音:“第一根凶简是直接从张光华身上附到刘树海身上的吗?有没有可能,在水底时,它离开张光华,附上了鱼虾,然后刘树海落水的时候,又通过鱼虾附到刘树海身上?”
不错,凶简在人死之后会离开,这一点在聘婷身上验证过,但它同时又怕水,这个时候,它需要可以在水里自如行动的媒介。
譬如鱼虾。
一万三想了想说:“可能还是我之前的思路受到局限,总觉得凶简只能附身在人身上,现在看来,它只是下意识要离开‘死’的东西,而只要是‘活’的,它都可以利用。”
木代噗嗤一笑:“那树也是活的,花花糙糙也是活的,它也可以附身这些咯。”
罗韧点头:“有可能。”
木代本意是打趣一万三,没想到罗韧居然认真以对,一时有些怔愣,鼻端忽然闻到焦味,一看,是自己钎子上的虾在火里烧焦了,赶紧举起来,凑到面前懊恼地看了又看。
不能吃了,上一个她烤的太生,咬了一口全吐了,这一次又太焦,成虾炭了。
罗韧从她手里把钎子接过来,把自己的递给她。
都是在烤虾,别人都是整头整尾穿了就烤,他不是,也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把虾去了头,切了壳,挑了线,又用小餐刀在虾身剜了十字口,涂了油,抹了盐粒,时时转着,翻烤均匀,送过来给她时,白里微带金huáng的虾ròu向外微掀,才闻到味道,口水已经出来了。
木代接过来,舍不得吃完,小口小口的咬,学着他说的,用舌头把虾ròu卷到舌底,咸香的味道像是小人,踮着脚在味蕾的琴键上跳舞,把她不敏感的味蕾从大梦里一个个唤起来了。
那种百花齐放,新芽萌出的幸福和畅快感,真是想马上来一瓶德啤,灌它个酣畅淋漓。
罗韧还在和一万三继续刚才的话题。
“不过,鱼只能在水里游,蚌会更高级些,毕竟还能上岸。如果凶简能像人一样思考,他们或许隐隐也在害怕凤凰鸾扣的重新封印,分散开各自隐藏,在水里,其实更隐蔽些。”
一万三沉吟:“那也就是说,这根凶简可能一开始,就另辟蹊径,并不准备附身在人身上?那它为什么又要害人呢?”
一万三原先曾设想过,老蚌拖他的父亲下水,完全可以不让他父亲死,而是趁机从蚌身转到人身,但是父亲偏偏又淹死了——包括后来的母亲和老族长。这根凶简有那么多次机会附身在人身上,偏偏没有,那么害人的目的是什么呢?只是因为不祥,所以本xing就想杀人害命吗?
他脑子里模糊的,总像是有什么闪念,但是抓不住。
罗韧笑笑说:“其实它也聪明,附在老蚌身上,水陆两栖,什么时候做蚌做腻了,就附个溺水的人上岸来玩,进可攻退可守……附在骨灰盒上也有可能,因为凶简无形,只是一股力量,只要在蚌胎之中,它就可以影响老蚌。”
木代随口说了句:“既然是无形,那它要是附在骨灰里呢?其实附在蚌身上也有隐患啊,你可以拿火烧啊,附在骨灰里,外头有个盒子,盒子外头又包了珍珠,最外头还有老蚌,层层庇护,而且吧,因为在蚌胎,等同于它同时附身老蚌……”
一万三红了眼,跳起来冲她吼:“要是附在骨灰里,我怎么把它弄出来,嗯?我怎么把它从我爸的骨灰里弄出来?”
木代愣了一下,不远处的曹严华和炎红砂也听到了,疑惑地朝这里看了又看。
罗韧说:“一万三,你坐下。”
一万三胸膛起伏的厉害,顿了顿,突然狠狠在沙地上踢了一脚,掉头就走。
木代有些不安,低声问罗韧:“我说错话了吗?”
罗韧缓缓摇头。
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神棍讲述那段早年的故事时,用了一个“引”字。
——老子决意为当世除一大害,引guī甲shòu骨中的七道不祥之气于七根木简,以凤凰鸾扣扣封。
“或许我们跟老子这样的大德之人差的很远,但是我们在做跟他类似的事qíng。”
他给木代解释:“我们现在在寻找凶简,聘婷也好、骨灰也好,其实都像是容纳凶简的‘guī甲shòu骨’,我们是在寻找这些凶简,试图困住它们,至少让它们不再作祟。等我们找齐了这些,又同时找到凤凰鸾扣,这个‘引’和‘封印’的过程,也许会自然发生。”
他找了根钎子,在沙滩上画着示意图给木代看。
“现在,我们暂困了一根,用聘婷去困——神棍在帮忙想更稳妥的方法。”
“又找到了一根,在海里,暂时还没想到对付的办法,不过,我猜测,到时候,我们可能会抱个骨灰盒回去。”
“这一过程当中,凤凰鸾扣一直给我们微弱的提示,以此类推,会不会凶简被找到的越多,这种提示就会越明显呢?最终会提示我们拿到凤凰鸾扣的。”
听着很有道理,但木代觉得有些荒唐:“也就是说……我们要找齐七根?”
这第二根凶简,明显比第一根要棘手更多,如果说,凶简真是活的,真能彼此互传信息,那剩下的,岂不是更加难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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