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她永远不会为钱发愁的。
炎红砂的声音越说越低:“爷爷眼睛就快看不见了。不懂看宝气,我也做不了这行的。这票之后,要正经想着做些什么了,我还要给爷爷养老呢……”
她嘴里含糊着嘟嚷,渐渐睡着了。
木代看了她一会,熄灯上chuáng。
炎红砂睡里头,她睡着靠外,一时睡不着,像平时一样,伸手出去摩挲chuáng围上的画儿。
马上封侯。
她顺着摩挲着那个形状,一忽儿摸小猴的脑袋,一忽儿拿指甲刮蹭小马的尾巴。
嘴里数着:一轮,两轮……
就像数羊,摸完一圈就是一轮,摸着摸着,就睡着了。
以前红姨还说她:“看看,这小马小猴,脑袋尾巴都被摸的锃亮,木代,你再多摸几下,漆都要叫你给摸掉了。”
那又怎样,雕刻的这么jīng致,还不就是让人赏玩的嘛。
三轮,四轮……
到第五轮的时候,心里忽然一个激灵。
黑暗中,她禁不住汗毛倒竖。
手指还停留在那个轮廓上,有些不受控地发颤。
这个形状,好像不是马上封侯。
亮光一闪,咔嚓,又是一声拍照轻响。
罗韧已经回房睡了,或许是体力劳动的关系,今儿个,大家睡的都比平时早。
不过,电脑是不锁屏的,相片自动传输和拼接的软件自行运行。
屏幕上自动跳出照片,七张,一字排开。
最后一张照片上,凤凰的脑袋,诡异地偏了个角度,而一直微阖的眼睛,也终于睁开了。
第69章
炎红砂睡的迷迷糊糊的,感觉chuáng头灯一会儿开一会儿关。
她勉qiáng睁开眼睛,看到木代半撑着身子正看着什么,手虚揿在开关上。
炎红砂打了个呵欠:“在看什么啊?”
木代关了灯,重新躺回chuáng上,说:“没什么。”
炎红砂嘴里嘟嚷了句,翻了个身,不一会儿,鼻息又浅浅长长了。
木代睁着眼睛,再一次不确信似的伸手去摸。
这一次,没什么异样了。
可是刚刚摸的时候……
她努力回忆着那时候指间摩挲到的形状。
好像,是个小人形状。
第二天,天气不大好,蒙蒙的细雨,牛毛样,不打伞也不打紧。
炎红啥和木代商量,既然已经决定了去采宝,就尽早动身——时间掐的紧的话,回来还能赶上凤凰楼开业。
商量完了,给炎老头打了电话,炎老头说:“那你们今天就回来吧,我估摸着你们天黑能到,我这里收拾一下,明早就能出发了。”
还以为能在家里多待两天呢,电话一挂,忽然就时间紧迫了。
炎红砂赶紧满chuáng收拾东西,木代去到楼下,给曹严华jiāo代新的习武安排:每天除了负重跑之外,开始练习拉升韧带,另外,早晚一千个左右腿上踢、一千个左右手手刀。
她给曹严华示范上踢和手刀:“脚面绷起来,压脚尖,这个踢,其实是用脚背的力量击打,不是脚尖,脚尖那么脆弱,踢一下就废了。手刀是掌根边缘,ròu最厚的地方,猛然这么一下……”
她一记手刀劈在曹严华脖颈处,曹严华险些被劈的灵魂出窍。
炎红砂正拎了自己和木代的行李袋下来,看到曹严华痛的脸纠成一团的模样,忍俊不禁。
一万三在边上斜眼看着。
炎红砂说:“一万三,你跟曹胖胖一起练呗,就能练不成高手,打个架逃个命qiáng个身健个体还是没问题的。”
一万三翻了她一眼,嗤了一声说:“没兴趣。”
那副样子,炎红砂看了就来气。
她对着一万三撂狠话:“那要是将来,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我可不会去救你!”
一万三调动脸上的肌ròu,给了她一个万分不屑和鄙视的表qíng,说:“哈。”
吃完饭,木代去向罗韧道别。
半路上遇到带着聘婷的郑伯,以往都是一万三抽早上时间去陪聘婷,这些天,郑伯要忙凤凰楼的事,习惯把聘婷往酒吧送。
问起罗韧,郑伯说:“没起呢。”
边说边把门钥匙给了木代。
罗韧的房门没锁,轻轻一拧就开了。
木代轻手轻脚的进去。
没有起身的房间,尚存夜和暖的气息,又有说不出的味道,暧昧的、男人的、想象不到的。
木代屏着呼吸走近。
很少有人能察觉她的近身,因为她轻功很好,但她觉得,罗韧一定能察觉出。
偏偏没有,他依然睡的沉,一只胳膊垫在脑后,侧着脸,yīn影打在眼廓里,毯子盖的没型,屋里很暗,睡衣的领口掀着,隐隐露出颈下,看不大清,就是觉得……
嗯,xing感,没错,男人的xing感。
木代走过去,半跪在chuáng边,向他耳边chuī气。
罗韧动了一下,像是发觉了什么,过了会,偏头向这边,半惺忪地睁眼。
木代说:“罗小刀,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习武之人吗?人家进了屋了你不知道,到chuáng边了你也不知道,我手里要是有把快刀,照着你的咽喉撸那么一下,你这辈子也就不用再醒了。”
罗韧看了她一会,换了个姿势,伸手去摁颈后,像是觉得酸痛:“我做美梦呢。”
木代站起来,问:“什么美梦?”
“你啊。”
他突然伸手一捞,换住她的腰往下一带,木代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跌伏到他怀里,他还是躺着,把毯子一抽一裹的,把她大半个都抱住了。
说:“嗯,这样舒服多了,我懒得起来抱你,怪累的。”
木代笑起来,这是得有多懒。
她撑着手臂想起来,罗韧搂了下她的腰,说:“躺会。”
木代说:“我压着你了。”
“你又不重。”
又说:“咦,外面下雨了吗?”
他是暖的,她却微凉,从外头进来,带濡湿的水气,头发拂在他脸侧,痒痒的,雨丝的味道。
木代点头,伏下脸去,下巴正挨着他肩。
罗韧说:“你放松啊女朋友,身子紧的像弓,弯弓she大雕吗?”
木代被他逗的一笑,那口气就泄了,真的放松下来。
罗韧的身体有男人的硬朗,她却是柔软的,放松下来,能感觉到他身体的起伏,呼吸似乎都在一个步调上了。
她说:“你真不知道我进来吗?”
“我大概知道有人进来,没在意,郑伯经常进出我房间的,总不见得我每次都要跳起来。”
“如果我是坏人呢?”
“如果你是坏人,你现在已经横着躺地上了。”
木代不相信。
罗韧笑笑:“真的,你鉴别危险与否不是看动静和脚步声的大小,是看有没有那股恶意和杀气,你知道吗,杀气是有温度的。”
杀气是有温度的。
罗韧有轻微的晃神。
思绪忽然飞开很远,回到了老岛的那幢豪宅,屋子里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发不出声音——因为地毯有一寸来厚,踩上去松松软软。
他藏身在金身的佛像背后,看到青木从转弯处的墙角探出头来,向他比划了个手势。
明白,那意思是,安全。
他站起身,提着枪正要迈步,忽然觉得一凉。
那种四周的空气都凉下来的感觉。
果然,身后传来那个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
“又见面了,罗。”
“罗韧?”
木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罗韧笑起来,捉住她的手,送到唇边吻了一下。
木代说:“我待会就走了。”
待会?
她赶紧补充:“早去早回啊,我和红砂两个,今晚应该可以赶到昆明,明天和炎老头一起出发,顺利的话,约莫一个星期就能回来了。”
昆明到丽江不算近,有一班常规的火车是夕发朝至,即便是坐汽车,说是今晚赶到,应该也是接近半夜了。
罗韧准备起身:“那我送你们。”
木代说:“不用,张叔帮我们找好面包车了,就在下头。车站也请熟人留了票,差不多赶到,掐点就能上车。”
话音刚落,像是佐证似的,下头有车喇叭摁了两声。
炎红砂想必是等急了。
罗韧说:“你要总这么来去匆匆,下次回来,我真不认识你了。”
木代笑着挣脱他怀抱起来,说:“我真走了,红砂指不定怎么笑我呢。”
罗韧目送着她离开,想了想,起身到临街的窗前,推开窗户。
下头停了辆白色的小面包车,木代正低着头上车,炎红砂从开着的窗户里探出头来,恰好看到他,大叫:“罗韧,我把你女朋友拐走啦。”
罗韧朝着她挥了挥手。
小面包车开走了,沿着青石板的街道。
过了会,有条微信进来,木代单独发给他的。
“看枕头底下。”
枕头底下?罗韧心里咯噔了一声,走回chuáng边,把枕头掀开。
枕头下头,靠chuáng框的地方,有个黑色的丝绒长条袋。
伸手拿起来,只凭手感,就知道是什么了。
冰冷、坚硬、流畅的刀身。
打开了看,是直刃钢刀,和他原先的那把很像,牛皮质的黑色刀鞘,扣带处凹印着小小的标记。
罗韧拿近了,侧着光看。
看清楚了,那是个小口袋,口袋口还扎着扣绳。
罗韧伸出手,摩挲了好久,突然笑起来。
起身之后,依着惯例,先去隔壁存放凶简的房间。
电脑已经黑了屏,随意点触,屏幕又亮起来。
七张照片,一字排开,差别显而易见。
罗韧站着不动,很久之后,才转身去看那个鱼缸。
这样的变化,有什么意味吗。
他沉吟着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沙发的位置低,抬头看,像是仰视那只凤凰了,隔着缸水,可以隐约见到墙上模糊的地图。
地图?
罗韧的心里微微一动。
为了佐证,他找了支镭she笔,去到鱼缸后头,打开镭she线,变换了几次角度之后,选定了方位。
镭she线不偏不倚,贴合着那只凤凰微微扬起的尖喙延伸开去,在地图上打下一个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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