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代问罗韧:“你是想……撤回去吗?”
罗韧点头:“山里的qíng形我觉得不是很乐观。我们这头的准备太少,武器、药品、食物都不充足,我是想……”
他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客观条件不允许,说了也是白费口舌,而且,野人显然在丛林里更有优势,拖着一支老弱的伤残之队在林子里再耗上一整天,这个险,他还真的不敢轻易去冒。
他吩咐一万三:“把我们所有的食物和水都收一下,按在这里休息一天,出去一天算,两天,六顿,六个人,匀一下,不要出饥荒。”
说话间,目光落在炎老头身上,问的很不客气:“炎老先生,当初你杀人盖宝气,杀的人,是寨子里的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炎红砂结结巴巴,试图为爷爷辩解:“不是的,罗韧,是我爷爷一同采宝的朋友,生了病死了……”
她近乎侥幸地想:纵然是割喉,也许是那人生病死了之后割喉的呢?杀一个死人,罪就没那么大了吧?
罗韧说:“第一,采宝的人即便不会看宝气,看到宝井总会有几分斟酌,他想独占宝井,行事一定会避开同行的耳目,即便真有人生病死了,也不会把人埋到他看中的宝井里去。”
“第二,我虽然没有采过宝,但也大致知道,这种队伍,见者有份,多一个人就要分一个人头的钱,所以,能jīng简就jīng简,不会带没用的窝囊废,但凡能被选进来的,都是好手。”
他指炎老头:“采宝就取他一双眼,他的价值也就在这眼上,其它方面弱无伤大体,但是队伍里的其他人,翻山越岭,对付野shòu、疗伤救急,必须个顶个的qiáng,换言之,整个队里,炎老先生在体力上可能是最弱的,用血气盖宝气,不可能冒险去用同行的人。”
“所以,就打起了寨子里的人的主意,对方还是个女人,就更好下手了对吧?”
炎老头没有说话,过了会,嘿嘿gān笑了两声,终究是无话可说。
炎红砂羞愧难当,但还是拼命去抓最后一根救命稻糙:“罗韧,我们昨儿挖开了井,但里面没有尸体,那个女人会不会根本没死啊?”
罗韧冷冷看炎老头:“你爷爷说了,是割喉,血喷的到处都是——血这样的喷法,很可能是割断颈动脉了。把人扔进井里之后,放置木板、填土、踏实,把地面上修饰地像没挖过一样,这么长的时间,人早就死了。”
木代的身上泛起细小的颤栗,想象着当时的场景,不觉打了个哆嗦,觉得这个一起相处了好些日子的炎老头,的确是心狠手辣面目狰狞。
“死人自己不会走路,唯一的可能是,暗中有人看到了整个过程,炎老先生走了之后,有人把这口井挖开,带走了尸体,又把井恢复原样。”
一万三心里一阵寒意,看了看炎老头,又看看罗韧:“会是那个野人吗?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那个野人一次两次攻击炎老头,看来是有原因的。”
炎老头沙哑着嗓子冷冷开口:“也说不定是当时我同行的采宝人,暗地里跟踪我,趁我走了之后起了这口宝井。”
罗韧说:“不管是你同行的人,还是其它的采宝人,起了宝井之后,采了宝一走了之就是了,根本犯不着恢复原样。而且炎家家大业大,人家掌握了你的秘密,讹你几笔也够活小半辈子了,但是显然炎老先生这几十年都过的安安稳稳的——所以,暗中窥视的人,不是寨子里的人,就是野人。”
木代cha嘴:“如果是寨子里的人的话,炎……爷爷根本走不了的。”
顾及着红砂的面子,木代当面说话时,还是尊炎老头一声“爷爷”。
罗韧点头:“山里民风都彪悍,如果是寨子里的人撞到炎老先生做这样的事,就算当时不扑出来,也会纠集了人不让采宝人离开的,所以那个暗中窥视的人,不是同行的采宝人,不是其它的采宝人,也不是寨子里的人。”
炎红砂嗫嚅:“那就只剩下……野人了吗?”
事到如今,她也放弃了一切试图为自己爷爷辩解的念头了,喃喃自语着:“好像也是,不然为什么一次两次,都攻击我爷爷呢?”
曹严华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们还记不记得扎麻说的那个关于女野人的传闻,那个野人以前也攻击过五十多岁的老头,二十来年前,炎老先生可不是五十来岁吗?会不会是……”
会不会是那可怜的老头,当了炎老头的替死鬼?
还真是背运呢,曹严华哆嗦了一下。
罗韧说:“有这个可能,今天我们都亲眼看到,确认了山里的确有野人——野人在山里的时间不短,但是和人照面的次数寥寥无几,伤人致死的唯有那一次……”
他顿了一下:“qiángbào一说,有可能是山里人以讹传讹或者添油加醋,你们想想,一个野人要报复,一定是像野shòu一样没有章法,又抓又咬——那个老头衣服被撕开,下身血ròu淋漓的,其实是应了这样的手法,但是外人看来,就很容易穿凿附会成野人发qíng,qiángbào杀人。而且……”
罗韧看向门外:“这个近山的寨子废弃,可能跟野人的出现也有关系,我在想,会不会是野人伤人的事传出之后,就近寨子里的人都搬离了,只有猎人才敢结伴进山。”
一万三觉得合qíng合理:“那咱们还剩下一个问题,这个野人跟被杀死的女人之间是什么关系,这么心心念念地要给她复仇。”
屋子里静了一下,木代伸手抚了一下贴着纱布的伤口,居然有点怅然:“让你这么一说,我居然觉得这个野人……还挺有qíng有义的……”
曹严华说:“我想了一个可能。”
“那个女人,和野人,会不会是认识的?”
罗韧心中一动,问木代:“你和野人jiāo手的时候,觉得它老吗?”
怕木代不明白,他进一步解释:“因为野人的寿命,一般来讲是比人要短的,二十年前就有的野人,现在来说等于是老年了。”
木代听懂了:“不老,它动作很迅速……”
炎红砂也迟疑了一下:“它一挥胳膊,把我连铁锨带人掀出几米远,我觉得挺有力量的。”
罗韧点头:“如果它现在正当壮年,二十年前,就该是个小野人……”
曹严华大笑起来:“如果是个小野人,就得是人生的,谁生的它……”
他忽然不说话了。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罗韧看炎老头:“听红砂刚刚说,那口宝井的位置其实也很偏,你当时,是怎么遇到那个女人的?”
炎老头沉默了一下,声音开始有了些惊惶之意:“她……经过,我看到了,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个时候,四下无人,忽然有个孤身女人经过,如同饿肚子的láng忽然瞥见血淋淋的ròu,他就……
罗韧说:“你仔细回忆一下,她当时,是两手空空,还是带着什么东西?”
炎老头喉头发gān:“她……挎了个篮子,里头……有吃的……”
一万三脊背发凉:“山里有野shòu,一个孤身女人,走亲戚串门也不会走到山里来,她是不是其实是来……送吃的?她不会就是那个野人的……娘吧?”
木代怔了一下,低头去看自己手中的胭脂琥珀。
是啊,一个土生土长饮血嚼ròu的野人,怎么会去给自己挂一条胭脂琥珀的挂坠呢?
半空中一个炸雷,天瞬间暗下来,浓云开始团合,又是一个要下大雨的天气。
罗韧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一回,咱们没那么轻易能走出这座山。”
第79章
一万三打了个哆嗦,他看向门外,这片山凹地很小,四面都是山,林子密密的,风那么大,树木四下摇晃,也不知道是风撼的,还是里头真的正有野人在翻腾跳跃。m4xs.com 首发哦亲曹严华怯怯问了句:“小罗哥,你说……第三根,在野人身上吗?”
当着炎老头的面,他还是尽量避免提及凶简。
罗韧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野生的野人,即便会争抢夺食、趋利避害,到底还是出于动物本xing,但如果一切异状都源于野人,那么显然,这个野人很不一样。
它在树上刻了故意引错路的序号,为的是让罗韧一行和木代一行无法汇合,分散力量以便突袭炎老头。
它把扫晴娘扔进水里,又挂上屋檐,故意在木代的视线范围内挂上胭脂琥珀,又很快取走,像是故布心理疑阵,叫她们惊慌失措自乱阵脚。
也像猫捉耗子,戏耍个够再悍然出击。
普通的野人应该做不到这样,但是,如果有凶简加身的话,一切就好解释了。
更何况,凤凰鸾扣给出的讯息,凶简的确应该就在四寨这一带。
暮色四合,大雨如注。
大到每一根雨线,都在泥地上持续不断地砸凹窝子。
曹严华拿了灶房的桶盆去接雨水,他qíng愿用煮沸了的雨水,也不愿意用那口浸过扫晴娘的井水。
一万三坐在灶膛边上,脚边散着几根下雨前去林子里捡的长木棍,正拿了马刀削尖,削着削着悲从中来:“上次我们对付老蚌,好歹还开了船,还有水眼、铰链,这一趟,直接倒退回原始社会了。”
曹严华过来帮他稳住棍身:“你没听我小罗哥说吗,借的那把猎枪是打野jī的,只能开几发,为了救妹妹小师父已经用掉两发了,而且那种钢珠弹,不能真正伤到野人的,到时候,主要武器就是这些长矛了。”
长矛的头削的尖尖的,看上去都让人头皮发麻。
一万三说:“我们真的要拿这个去对付野人吗?万一把它杀了……”
那么大一个活物,杀了伤了都觉得心有惴惴,更重要的是:“万一杀不死它,那可是结了血仇了,这种畜生,报复起来不要命的,要我说……”
他凑近曹严华,声音压的低低:“冤有头、债有主,到时候我们就把炎老头抓住,送给野人算了……”
曹严华说:“怎么能这样呢?你这个人还有没有良心了,那到底是红砂妹妹的爷爷,我们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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