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了一个弯之后,光就几乎全不见了,毕竟是地下。
罗韧站了一会,以便眼睛适应黑暗,这一适应的过程中,听力逐渐占据上风,他听到野人的嘟囔声。
一连串的嘟囔,并不成句,或许是独属于野人的沟通语言,屏息去听,那粗重的嘟囔声里,夹杂着丝丝轻细的怪异呢喃声。
罗韧越听越是心惊,他几乎可以肯定,那是个女人。
女人……
跟当年被杀的女人,有关系吗?
野人的嘟囔声停了,粗重的喘息声向外,似乎是要出来。
罗韧迅速后撤,赶在野人之前出到dòng外藏好。
这是一个重要据点,应该只有这一个出口,而且,凭心而论,山dòngbī仄矮小、没有光,又是在地下,不像是野人住的地方。
所以,野人另有地方居住,但是,定期或者每天,到这个山dòng来?
dòng里是谁呢?跟野人会是什么关系?
罗韧耐心等着,等到野人蹒跚走远,直到看不见的时候,他才从藏身之处出来,再次进dòng。
炎红砂终于醒了,近乎痛楚的先皱眉,喉咙里逸出细细的一丝呻吟。
木代长吁一口气,关切地看她:“还疼吗?”
她盯着木代,像是有些恍惚,好一阵子,才渐渐恢复意识,而恐惧几乎是随着意识一并恢复的——炎红砂一下子坐起来,慌张的四下去看。
“木代,有鬼啊。”
木代又好气又好笑:“有野人还不够吗,你还要再加个鬼!”
炎红砂哆嗦了一下:“真的!”
木代看着她,笑容慢慢收起:“你看见什么了?”
看见什么了?
那时候,她尽职尽责的,一直盯着绳索的结扣去看,根本没有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
确切的说,也许那个女人走路,根本没有声音。
她感觉到一口,呼在自己脖子上的凉气,刹那间毛骨悚然,急回头去看,触目所及,失声尖叫。
“脸煞白,包着骨头,常年不见阳光,没有血的那种白,头发也是白的,脖子上……”
木代追问:“脖子上怎么了?”
炎红砂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脖子是断的,至少断了一半的,真的,你能看到,血ròu翻开,气管也割开……”
她觉得有点作呕,胸口堵的慌。
木代伸手抚她后背,帮她顺气,觉得难以置信:“一个脖子断了一半的,老女人,还在四处走动……丧尸吗?”
炎红砂摇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下意识的,又去摸自己的脖子。
“她脖子上,有一层,透明的,胭脂红,像琥珀,又好像是胶,围住了伤口,就是……”
炎红砂努力表达:“就是,脖子断了,但是好像是胭脂色的一层透明胶,从外头包了一圈,所以,她还能呼吸……”
木代让她说的,全身汗毛倒竖。
这是什么怪玩意儿?
罗韧觉得有点不妙。
山dòng里太黑了。
一个惯于在这样的dòng里长期居住的人,夜视能力会非常好,相当……好。
他贴住石壁站定,攥住刀柄的手微微发汗。
有什么东西,轻轻的,碰到了他的头发。
罗韧站着不动,不过,他感觉到了。
有一线极弱的,带着凉意的呼吸,就在他头顶上。
第84章
在上头吗?
罗韧冷笑了一下,忽然就地侧滚,右手一甩,刀子狠狠往那个方位掷了出去。
扑的入ròu闷响,应该是打中了,但未及回头,顶上风声掠到——不管这是什么玩意儿,看来跟野人一样,经打,也经捅。
罗韧迅速回身,在那人扑到之际,右手成抓,一招锁喉。
一击得中,但是……
距离很近,可以看到那张骷髅一样的脸,还有头上的丛生白发,但是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那个人的咽喉居然是断开的,血ròu翻开处,有一圈胭脂huáng色的东西罩着,像是琥珀,但是那一层是软的,微温,居然随着他的抓力凹陷入ròu,而且,开始发出莹莹的光来。
会不会有毒?luǒ肤接触会有问题吗?
罗韧心随念转,拧住她脖子旁甩,然后迅速撤手,一个翻身站起,那人急退,退到墙边时,身体像壁虎一样,瞬间溜了上去。
罗韧盯着她的咽喉看,莹莹的光亮之中,有殷红色的笔画,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像撂作一堆的绳。
那个人贴住石壁,居高临下,两颗幽深的目珠盯住罗韧,咽喉处微微起伏。
有几不可闻的轻细声音,像风,又像绷直的金属丝,从耳际拉过,无法捕捉。
罗韧脑子里迅速转着念头。
——喉咙气管都断开的人,可以讲话吗?
——如果可以,她发出的是什么频率的声音?她是靠这种异于常人的诡异声波去跟野人联系的吗?
跟野人联系?
罗韧眸子骤然一紧,果然,顷刻间,dòng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罗韧不及多想,迅速外撤,眼角余光觑到野人的身形出现,飞起一脚,变直冲为矮身侧踹,狠狠踹向野人膝盖。
伤处被踹,野人痛的gān嚎,往前仆倒,几乎是同一时刻,脑后风声又到,罗韧等的就是此刻,拼尽力气猱身翻开,起身时,如自己所料的,那个人跟野人撞作一团。
趁着这个间隙,罗韧疾步冲了出去。
曹严华眼睁睁的,看一万三吃完了两个苹果,果核扔出去时,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了一声。
这一声,让一万三消气不少。
曹严华抓紧和一万三关系解冻的一切时机:“三三兄,咱们得赶紧想办法……”
话音未落,脸色忽然一变:“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远远的,好像是枪响,两声。
曹严华激动:“是我小罗哥吧。”
他两手抓拳:“打死野人才好!”
一万三刚吃下两个苹果,立场有点晃动:“野人先前也中过枪,罗韧说过,这种打鸟的猎枪,杀伤力不够的。”
曹严华着急:“这种……动物,受伤了会不会躁狂?那咱们……”
岂不是更加危险?
一万三也意识到危险了,人受伤时都会xingqíng大变,更别提这种没法沟通的野人了。
他试图往好的方面想:“她把咱们捉回来,还给我们苹果吃,不像要杀我们的样子。”
“那人养猪还喂猪吃饭呢,最后还不是把猪杀了?”
这比方,贴切到让一万三无话可说。
他垂死挣扎:“可能她对咱们,另眼相看呢?”
曹严华此际,真是分外牙尖嘴利:“为什么?看上咱们的色了?”
这一句忽然提醒了一万三,他直愣愣冒出一句:“只有咱们俩没攻击过她。”
曹严华没听明白。
一万三说:“你想啊,炎老头跟野人那头是有血仇的,咱们到石屋的时候,小老板娘正跟野人打的你死我活,红砂拿铁锨去铲,被掀开了,罗韧打了她两枪,但是!”
说到这里,语音加重,看曹严华,那眼色的意思是:你懂了吗?
曹严华听懂了:“但是,咱们两个,由始至终,都对她,表示了……友好?”
如果不攻击就算作友好的话。
想想也对,他们两个自始至终,都没对野人做过什么,连野人身上的毛都没薅下一根,而且,被抓进山dòng之后,一直睡的那么规矩,即便被尿憋的没法,他还一度,对着野人露出了真诚的善意的微笑。
是这个原因吗?
曹严华看一万三。
一万三说:“曹兄,这可能是咱们的机会,如果她回来没攻击咱们的话,咱们就继续友好,友好到她昏了头……”
曹严华重重点头。
四两还能拨千斤呢,说不定,降服这个野人,就要靠他和三三兄了!
木代等到心焦时,罗韧终于出现。
她长长舒一口气。
罗韧有些擦伤,幸好都没大碍,木代取出酒jīng棉球给他擦伤,罗韧伸手去接时,忽然愣了一下。
他伸开手指去看,右手的手指上,沾了些……
像是树脂,胭脂色,如同琥珀。
木代也看到了:“这是什么?”
罗韧简略说了一下在山dòng发生的事,炎红砂惊的险些跳起来:“你也见到了?是……鬼吗?”
她急急把自己看见的说了一遍。
罗韧好笑:“哪有什么鬼,我把她扔开的时候,她可是有重量的。”
木代想拿过他的手看,罗韧迅速避开:“别碰,可能有毒。”
木代咬了咬嘴唇,忽然想起什么,从衣服口袋里,翻出那块从野人身上拽下的胭脂琥珀。
罗韧接过来,凑到手边比对着看:“颜色一样,只是这一块是硬的,但是我抓住那个人的咽喉时,那块琥珀是软的,像是有温度……”
炎红砂忽然尖叫:“看!罗韧,你看!”
不需要她提醒,每个人都看到了。
当胭脂琥珀靠近时,手指上沾到的那一层,有了微微的颤动,向着琥珀吊坠的方向。
像是磁铁吸附,又像是雨天里,玻璃上小的雨滴忽然被吸附到大的水珠里去。
罗韧手上附着的那层琥珀不见了。
木代头皮发紧,一巴掌打掉罗韧手里的胭脂琥珀:“别拿着!”
她居然贴身藏了那么久,这个东西居然是能动的。
罗韧看掉在地上的琥珀:“包里还有水吗?拿一瓶出来。”
木代急急翻出一瓶,拧开盖子,罗韧很小心地拎起琥珀的黑丝绦挂绳,把挂坠扔进瓶口里。
扑通一声,沉底,水的折she关系,从外头看,像是一只放大的血红色的眼睛。
要用水来装……
木代和炎红砂对视一眼。
果然,罗韧接下来说:“你们还记不记得,第一根和第二根凶简,都曾经以外力构筑过一些场景?第一根是渔线人偶,第二根是海底shòu骨堆砌成的巨画。”
炎红砂点头:“你的意思是,这第三根,也在哪里画了画儿,只是我们暂时没找到而已。”
罗韧说:“如果我们一早就已经找到了呢,只是没想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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