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严华忽然想到什么:“凶简是在这块琥珀上,琥珀被分出了一块,那就是说,有一部分凶简被转移到了野人挂的那块琥珀上?”
罗韧点头:“有可能。”
曹严华想不通:“但是野人看起来,没有被凶简附身啊。”
炎红砂却觉得不难理解:“这凶简不可能还会分身术,否则的话一根分成无数根,都能附身害人,我们永远都找不齐了。”
罗韧认同:“凶简的绝大部分能力在那个女人身上,细微的缺失可能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曹严华不服气:“如果有呢,如果有呢。”
他想到什么:“你不知道,我以前看那个野人,可凶了。可是和三三兄被她抓起来之后,觉得她也没那么凶,还给我和三三兄苹果吃……”
说着说着,腾地抬头:“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挂着的琥珀被我小师父拽掉了?”
他越想越兴奋,磕磕巴巴地解释:“我的意思是,野人挂着那块琥珀,好像一个接收器,她挂着的时候,会特别听那个女人的话,行事也偏向凶残。但是不挂的时候,她就会稍微好一点,虽然因为血缘关系,还是会听那个女人的话,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她会……”
曹严华抓耳挠腮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木代说:“懂了。”
“如果真的拿接收器来作比,她跟这女人离的越近,受到凶简的影响就越qiáng,离的越远或者琥珀被摘掉,受的影响就会小。”
罗韧有疑惑:“那么你和我,手上都曾经沾过琥珀,也没见有影响啊。”
木代想了想:“两个可能,第一是我们身上沾的琥珀太少,第二是……野人跟那个女人,有亲缘关系,但我们没有。”
炎红砂觉得有道理:“一直以来,凶简附身都只是控制一个人的,如果它有这种余力能影响到其它的人,那么这些另外的人,跟被附身的人之间,应该是有很亲密的关系。”
好吧,姑且这么认为吧,罗韧看向那块悬浮在火中的凶简:“不管怎么说,总算要合二为一了。抽火吧,火消尽了之后,把那块也装进来,然后去找一万三,找到了就撤。”
这话忽然提醒了炎红砂,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犹豫着说了句:“野人要是知道,她的母亲死了……”
木代没吭声,她心底深处,实在是有些同qíng这个女人的,但是没想到,她的最后一线呼吸,居然是自己掐断的。
罗韧说:“那就别让野人知道了。”
周遭有片刻的沉默,过了会,炎红砂结结巴巴地问了句:“你的意思是……”
“埋了吧。”
炎红砂抬头看罗韧,他已经走出去了,停在火堆边上,只留给他们一个沉默的背影。
曹严华心头麻麻的,也不知道是向木代,还是向炎红砂说:“就这样埋了,这样……不好吧?”
如果,撇掉她可怕的外观和诡异的举止,她其实,也只是个横遭不幸的女人,有一个异于常人的野人女儿。
现在,要把她无声无息的埋掉,甚至不能让野人知道。
炎红砂看曹严华:“埋了不好,那怎么样才好呢?”
是啊,怎么样才好呢,敲锣打鼓地告诉野人知道,让野人发狂,对他们穷追猛打?
曹严华觉得有点茫然,顿了顿,炎红砂起来,提了马刀,在地上闷头挖坑,曹严华看了一会,也拾起边上的一把,帮着她一起挖。
全程没人说话,刚才对付野人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士气低落。
罗韧用矿泉水瓶子比了一下,觉得凶简大概放不进来,想了想取出背包里的折叠水袋,吩咐木代看好火堆,自己出去找水。
曹严华循声向着dòng外看了一眼,神色复杂,顿了顿叫炎红砂。
“红砂妹妹?”
炎红砂头也不抬:“嗯?”
“你觉不觉得……”
他说了一半没说下去,嘟嚷了一句:“挖吧。”
总觉得罗韧有些太冷酷了,只是淡淡的一句“埋了吧”,连大的qíng绪波动都没有。
罗韧回来的时候,坑也快挖好了,曹严华和炎红砂把那个女人抬放进去。
土盖上了,罗韧过来问木代:“没事吧?”
木代低头看自己的手:“总觉得自己像杀了人一样。”
罗韧说:“第一,她早就已经死了;第二,虽然你还想不起当时的qíng形,但是如果不是她要杀你,你应该也不会起杀意,正当防卫,没什么好歉疚。”
也许吧。
炎红砂和曹严华两个在踩土了,罗韧抽火装好凶简之后,他们把燃的七零八落的火堆踢挪到埋尸的地方,盖住那片挖过的痕迹。
木代心里沉沉的,像堵了块石头,拎着火把向外走,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走错方向了,又转身向外。
转身的刹那,忽然看到什么,僵了一下,将火把照向dòng里。
是之前她胡乱搁回去的娃娃,小的趴着,大的斜靠在小的身上,锯齿状的眼睛,森森然的,像在看着她。
木代不觉打了个寒噤。
第90章
一万三趴在dòng口,侧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开始还有一些,杂乱的、隐隐约约的,后来就安静了。
他慢慢退回到dòng里,从前,跟那么多能耐的人在一起,以及跟曹胖胖在一起,他都可以理所当然的少出力、怕死、怂,但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得做些什么才好,得做些什么。
dòng里的火堆还在烧着,比火光更亮的,是他几乎有些慑人的眼睛。
老子是不会坐以待毙的,他想,大不了同归于尽了,野人那么大块头,按斤称两,还是自己赚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外头终于有动静了,像往常一样,向上爬动时山壁上滚石子的声音,只是这一次,上来的似乎没那么迅捷了,最终伴随着粗重的喘气声,一只手搭住了dòng口。
就那么搭着,没有立刻上来。
一万三盯着那只手看,脑子里掠过一个念头:如果把她的手掀开,她会掉下去摔死吗?
他喉咙有点发gān,但是这个念头忽然膨胀起来,怎么都摁不回去,他犹豫了再犹豫,终于欠起了身子……
就在这个时候,粗重的呼嚇声,野人用力向上一撑,露出了壮硕的上半个身子。
一万三心里一唬,又坐了回去。
野人蹒跚着进来了,她身上的毛长,看不到身体,倒是能看到淋漓的血迹,那是曹胖胖的吗?
一万三问她:“我朋友呢?”
野人听不懂,翻着眼睛看他。
一万三觉得全身的血突突的往脑袋上冲,他站起来,四下扫了一下,抓起柴堆边的一块石头,夹在腋下往dòng口跑,跑到dòng边时做了个跳下去的假动作,然后又回来,指着石头问野人:“我朋友呢?”
反复几次,野人看懂了,她的脸忽然纠起来,狰狞气愤的神色,鼻孔呼哧呼哧地翻着,先指自己的腿,那块中过枪的地方。
然后指石头,示意那是曹严华。
接着做了一个狠狠抓腿的架势,脸上配合了表qíng,很疼。
一万三看懂了,曹严华抓她的腿。
他原地站着,盯着那伤口,忽然想到曹严华被带走时歇斯底里的叫喊。
——“三三兄,我完了,我会跟它拼个同归于尽!你要抓住机会跑啊!”
贪生怕死的曹胖胖,居然敢用手去抓野人的伤口,明知道这样会触怒野人。
真的是去拼了,拼个同归于尽了。
一万三觉得鼻子酸酸的,蓦地想起了很多事qíng,流làng在外住垃圾箱的时候,天桥下破衣烂衫的小伙伴,他饿极了偷烧饼,揣着热烧饼一路狂奔的时候,小伙伴抱住气急败坏的摊主尖叫:“江照,江照,快跑啊……”
一万三喉结滚了一下,问:“然后呢?”
野人想了想,做了一个两手抬起,又狠狠扑倒在地的动作。
也没错,她那时候腿上吃痛,带着曹严华滚倒在地,就是这么狠狠扑倒的。
一万三不再吭声了,他坐到火堆对面,倚着石壁,脸色被火光映的yīn晴不定。
野人抓他做什么?留他做什么?总不见得是有什么好事,上一秒喂糖,下一秒翻脸,曹胖胖的遭遇不就是典型的例子吗?
妈的。
一万三一咬牙,忽然捂住腹部滚倒在地,一张脸纠作一团,痛苦地大声呻吟着。
野人吓了一跳,诧异地转头看他,一万三不理会,演的愈发bī真,两腮bào鼓,两眼外翻,嘴唇紧抿着,把唾沫吐成白沫。
讹人诈人,佯病脱身,小混混的必杀技,无往不胜,多年未用,还是宝刀不老。
野人似乎有些茫然,试探xing地拿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身体,他一阵痉挛,伸手抓自己的咽喉,一副呼吸不过来的样子。
野人有点焦急了,在dòng里转了一圈,又在睡的地方翻翻拣拣,顿了顿过来,伸手递给他东西。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去看,看了显得假,一万三一副痛的无法抑制的模样,手一挥,打掉野人手上的东西,那东西骨碌碌滚下来,不是松子就是榛果吧。
他不是肚子饿,他是痛,痛的要死掉的那种,要外出就医,看大夫的那种!
为了增加效果,一万三开始往外爬,喉咙里发出呜咽似的声音,一抬头,满脸的眼泪。
野人似乎怔了一下,有一种跺脚搓手的焦急,过了会,她打定主意,过来抓住一万三的胳膊,把他背到背上。
一万三“虚弱”的没有力气,耷拉着头趴着,趁着野人不备,眼睛极快地睁了一下。
他如果装成病的要死,只有两种结果,一是,野人嫌他烦,把他从dòng口丢出去;二是,野人会把他送出去求助。
这一步,看来是赌赢了。
接下来呢?
野人吃力的往下爬了,夜晚的风chuī在身上冷飕飕的,一万三的身子在半空中发飘,心虚虚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他一时间想不到,只能更卖力地发出大声的痛苦呻吟。
野人往下爬的速度更快了。
火把燃起,高处的那个dòng杳然无声,小的像只眼睛。
清冽的哨声在四围绕着,木代疑惑地回头看曹严华。
曹严华悲从中来:“完了!野人带着我三三兄跑了!她要是藏个十年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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