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二出事以后,过来一年多点吧。”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将视线从峰子脸上移开,越过峰子,投向院子方向。并且,就那末茫然若失地望着院外。后来,才将视线收回,投向峰子。
“原来如此,此外呢……”
“当时,那个教堂里有位神父,叫怕乌尔,十分喜欢朋子姑娘。可是,那位怕乌尔神父本人,却在朋子姑娘失踪十多天以后,突然回国了。”
“那根本不是突然回国。人家任期届满,不是事先就确定要回国的吗?”
“嗯,事情倒和您说的一样。可是……”峰子依然拖着盛气凌人的腔调,念念叨叨地说,“时间上太巧合了……所以,我爹总是懊悔地说:肯定是神父回国时,将朋子姑娘藏在行李里了。”
“该案发生在夫人嫁到府上以前,是吧?夫人当时在什么地方……呢?”
这个问题,显然触痛了峰子的要害,只见她的眉宇间霎时闪过一道青白的暗光。
“唔,从那个、那个时候起,我已经到这个家里了。不过,还不是媳妇,只是矢部家里一个累赘。”
为了缓和峰子那自嘲似的话语,哥哥文藏在一旁插话了。
“嗨,那段时间的情况,就由我来介绍吧。”
宫田文藏今晚穿一件有点透明的漂白汗衫,黑色的皱绸和服,上系一条硬带,手里缓缓摇着一柄白扇。刚从南洋回国那时候,他晒得黝黑黝黑,在信州住了这些年,完全褪了色,皮肤白白生生的。他显出一种悠然自得的神情。
在处世方面总显得缺乏信心的慎一郎以及老有点惊恐不安的古林彻三等人看来,宫田文藏的仪态也好,口才也好,都显得老成持重。年龄看起来也比慎一郎大个四、五岁,如此看来,也难怪他会受到木卫老人的信赖了。再说,他还仪表不凡。
“当时,我们宫田家已完全破落,弄得山穷水尽。并且,双亲又相继亡故。于是,我横下了决心。我是宫田家顶立门户的长子,当时已经成了家,在那种地方苟延残喘,可成不了什么气候。要想重振宫田家族,已经根本无望,干脆渡海到菲律宾去、重打鼓另开张吧……正巧,当时,有一个朋友在那边大为发迹,我决定去求他帮忙。幸而,妻子也十分赞成。她说,要去就趁早,等有了孩子就不好办了。说起来,倒是妻子更积极呐。于是,我就和老人……前几天过世的老人商量这件事。”
宫田文藏讲到此处,喝了口冰凉的酽茶,润润嗓子,又淡泊地谈下去:
“说起来,在座的慎一郎弟和峰子原是自幼订的婚。据说是,我们兄妹的先父,在亲家老人年轻时,曾经助过一臂之力……。嗨,太琐碎了吧。在这一点上,亲家老人很重义气,要娶峰子做自己掌门儿子的媳妇,以报昔日的恩情。峰子当时正好上女中四年级。所以,当我来商量去菲律宾的事时,老人也沉吟再三,最后,听说我妻子也支持,就同意了,并且提出,既然这样,就把峰子接过来吧。由于这种缘故,把峰子托在这里后,我们夫妇俩,便去菲律宾了。那个案子发生在第二年的夏天,所以嘛,峰子当时已作为矢部家的未婚儿媳,寄住在这里了。我记得,那是峰子上女中五年级的时候吧?”
“嗯。”
峰子委屈得脸颊痉挛,面色铁青,但却照旧以自己惯有的口吻,作了明确回答。
原来如此。那末,当时,峰子所受的心灵创伤大概很深,并且,至今还留有尾巴。大概,正是这一点,才使这个女人变成了固执己见、心术不正的人。
“原来如此。这么说,您当时不在此地喽?”
“嗯,我在马尼拉听到了消息,由于不了解详细情况,所以,十分震惊。次年,叫我回来参加峰子的婚礼时,才知道了当时的情况。”
毕竟慎一郎就坐在身边,宫田文藏有所顾忌,末尾的语气便有点含含糊糊了。
“古林先生当时在此地喽?”
“唔,”古林彻三偷偷瞟了金田一耕助一眼,“这一点,那天晚上已经说过,当年,每到暑假我总要到这里打扰的。先生从文藏兄的话里也会听出来,去世的表舅,是个深明大义的人,而且,又生性疼爱青年人。……”
“不过,”思忖片刻之后,金田一耕助转向慎一郎,“您的看法呢?您认为君江夫人和朋子姑娘会是同一个人吗?”
“不,不过……”突如其来一问,慎一郎有点惊慌失措,“不。不过,由于我一次也没有见过君江夫人……因为,人家总是关在房间里,不肯轻易出门呀。”
“可是,古林弟断定,那个女人准是朋子姑娘无疑。”
一如既往,峰子的口吻念念叨叨地,总想压住丈夫。
对了。这一点,金田一耕助倒也知道。当古林彻三在教堂前边看见君江时,他的脸色简直就像遇见幽灵一般。……
然而,那位君江夫人的情况又如何呢?
自从她在钟乳洞中、无底井旁销声匿迹之后,到今天已是第三天了。然而,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二十一. 钟楼黑影
射水镇上,如今闹翻了天。
矢部木卫之死,已成过去。而目前留住在射水镇上的巴西咖啡大王养女之母,却下落不明。此事,不单成为射水镇人的话题,而且,在整个日本列岛都引起了巨大反响。
由于这一事件,位于信州深山的湖滨小镇射水,已经名震全国,这种说法并不言过其实。
钟乳洞内,自然已经过了多次调查,连那口无底井也未放过。
金田一耕助也参加了调查。不过,他心里明白,要查清那个井底,是绝不可能的。
他明白,当地人所说那口井连通地狱,绝非夸张。长逾百尺的绳索前端吊着重锤,放进井里,还挨不到底。究竟它有多深,是在难以估计。
就这样,君江的失踪,成了个谜。已经五天过去了。警方最近又召集了镇里的青年团员,宣称要真刀实枪彻底查清钟乳洞。
在这种骚动不安的气氛之中,玛丽的态度和举动,才真让人不可思议哩。固然她有时也悲悲切切地,早上起床时,只见两眼哭得红肿。可是,却不知她是否担心母亲的下落。
“妈妈总会回来的。妈妈是个虔信宗教的人,神灵会保佑她的。”
无论对谁,她总是这么说。除此之外,任你再问什么,她也不愿意讲。而且,她并不显得格外惊慌。
对此,由纪子也颇为诧异,有一次,她还对金田一耕助诉说过:
“金田一先生,您说说看,在外国长大的人,母女关系就那么淡薄吗?我真不理解阿姐的心情。”
然而,在场的田代幸彦却立即反驳:
“没那一回事。由纪子,我应聘去巴西时,曾在冈萨雷斯府上打扰过,从未见过像她们母女感情那末深挚的,有一句话,叫做如影随形,玛丽和伯母总是相依相伴,从不片刻分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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