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出生和那件惨绝人寰的凶案息息相关,那件事变成主宰我步向黑色命运的星宿,或许会驱使我犯下这种滔天大罪。
对我最不利的一点,就是我在村子里算是一个新来者。村人对我不太了解,所以,没有任何人能为我辩护,甚至连我自己的姐姐也不见得会帮我。想到这里,我真有说不出的痛苦。
即使姐姐相信我,警察仍然对我投来怀疑的眼神,高级警官及小警察们也不断地调查我,有的采取迂回方式,有人采取直接逼问方式,这些不顾人性的质询方式使我的身心遭受严重的打击。
在江户时代就有人采取疲劳轰炸的拷问法,也就是不让嫌疑犯休息,使他身心俱疲而陷入迷糊状态,最后终于受不了而招供。
虽然当晚警察的态度并非如此残酷,但我因为持续地紧张,再加上人也疲惫不堪,以致于言语上有些前后矛盾,使我遭受到类似犯人般的待遇。
我在极端的疲劳下,精神已濒临崩溃,几乎以为自己已经人格分裂,一个正常的我留在我的躯体上,另一个邪恶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出去做出可怕的事。
再这样继续拷问下去,我可能会向他们表示:
“是的,是的,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承认了,请不要再逼迫我……让我轻松一下吧!”
最后让我脱离危险状态的,正是金田一耕助。
“算了吧,矾川先生,不论这个案件的凶手是谁,都不是一朝一日可以查得出来的,因为凶手的动机根本无法理解。丑松先生和久弥先生被毒杀的事,看起来似乎有动机,但仔细探讨后,却又发现动机好像并不存在;这次洪禅先生的情形则完全无法猜测动机。凶手的目的是什么,在案情没有明朗之前,再逼迫辰弥先生也没有用呀?”
金田一耕助这个人似乎具有相当的权威,他这一句话竟使我不必再接受严厉的讯问。
矾川警官苦笑着说道:
“这不是一个小案件。廿八年前的事件虽然很可怕,而且可以说是前无古人的大案子,但却是一个单纯的事件,然而这次的事件规模虽然不大,却令我们烦恼不已,甚至比以前的凶案还难处理。真是的,父子两代都惹出一些案子,让我忙得团团转。”
到了晚上十一点,警方留下两名刑警看守洪禅先生的尸体,其他人则回去休息,洪禅先生的尸体要等明天N市博士来了以后在田治见家里进行解剖。
警官们回去后,来参加头七的客人也纷纷离开,偌大的家宅一下子又恢复了原有的安静。
我已经没有精神做任何事了,因为心中充满了许多悲观的想法。当我独自坐下来时,眼泪不禁流了出来。
没有人和我说话。厨房传来洗碗盘的声音,但没听到有人讲话。阿岛跟那些帮佣的女人应该正在谈论今天的惨案,可能是为了怕惹我不开心,所以将声音放得很低,以致于我听不到她们说话的声音。这些人是否也已经逐渐对我产生怀疑了?
我是孤独的。
没有一个人是我的朋友,没有一个人来安慰我。正当孤独的感觉占满我整个脑海中时,突然有人看到我的内心深处。
“我是和你站在同一阵线上的。”
并且从后面抱住我的肩膀。
是姐姐春代,姐姐亲切地抱着我的肩膀。
“不论别人怎么讲,我们是同一阵线的,请不要忘了这一点。我相信你,我不但相信你,我也了解你,你不是那么可怕的人!”
在这个时候,我并没有空档去多想其他的事,只是像孩子般将头钻入姐姐的怀里。
“姐姐,请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不应该来这里吗?若是我不该来,我随时可以回神户去。姐姐,告诉我该怎么做好吗?”
姐姐轻轻地抚着我的背,鼓励我说:
“不要说这种没有志气的话,你是这个家的一份子,理所当然应该要回来,你一定要继续留在这里,”
“可是,姐姐,我来了之后却发生这么多可怕的事情,我真的是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姐姐,你告诉我,这些事情是谁做的?而这些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辰弥!”
姐姐的声音似乎在颤抖。
“不要去想那些无聊的事,你和那些可怕的事件没有任何关连。这件事姐姐很清楚,你怎么会有机会将药包掉包呢?你刚到这里没多久呀!”
“可是警察不这么想,那些人根本就认为我是恶魔!”
“因为这件案子疑点太多了。如果承办的人钻牛角尖,就会落入陷饼中越陷越深,反过来,只要冷静下来,让旁支杂节沉淀下来,主线就会显露出来,那么自然就能解开谜底的。辰弥,不要悲观,你绝不可以害怕!”
“姐姐!”
我想要对姐姐说些语,可是喉咙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似的,竟然发不出声音来。
姐姐沉默了片刻后,突然想到什么似地问道:
“对了,辰弥,你曾经问我一件很奇妙的事。”
“很奇妙的事。”
“是的,你不是问过我是否有人离开村子到外地去旅行的事吗?你为何要问这件事。”
我抬头望向姐姐,姐姐看起来也有点疲惫,可是眼睛发亮,似乎对某一事情充满信心。我立刻将有一个男人到神户调查我以往的品行的事告诉她,来找我的律师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听说是一个看起来像乡下人的人。
姐姐想了想以后,问我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掐着手指算了算日期,告诉她大概的日子,姐姐也指着指头计算天数。突然间,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弹了弹手指。
“果然如此,正好是那个时候!”
姐姐接着说道:
“辰弥,当时你问的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所以我疏忽了。那个人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但和村子有很深的关连,那时他正好出外旅行。”
“是谁?姐姐,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麻吕尾寺的英泉先生。”
我吓了一跳,再度瞪着姐姐,整个人就像被人用钉子从头顶敲进去一般僵硬不动。
“姐姐,这是真的吗?”
我的声音也在发抖。
“是的,一点都没有错。刚才英泉先生对你说那些奇怪的话,我很生气,后来就不理他,专心吃东西,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想起来的。英泉先生在上个月初的时候曾离开麻吕尾寺五、六天,听说是出外旅行。”
我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好像吹满气似的,精神又恢复了。由于我太过于兴奋,牙齿竟然喀喀作响。
“姐姐,英泉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和这个家又有何关系?”
“他和我们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那个人是在战争结束后才到麻吕尾寺来的,先前是在满州传教。长期驻守在麻吕尾寺的长英先生因为生病,所以他就暂时代理长英先生,我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在神户出现的人就是英泉先生,那他为何要如此做?为何对我的事如此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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