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父亲大概五十二、三岁,犬神家的事业也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只要提起‘犬神佐兵卫’这个名字,没有人不知道他是日本一流的企业家,所以,如果被外人知道他对这个身分卑微的年轻女子情有独钟,那犬神家的面子该往哪里摆呢?
松子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可以想见她当时有多么气愤。
我父亲怕我们三姐妹知道这件事,所以并没有把这个女人带回家,只是在郊外买了一栋房子给那个女人住。刚开始,他们还掩人耳目、暗中来往,可是渐渐的,我父亲也顾不了这么多,最后两人竟然住在一块儿。请大家想想我们当时的感受吧!”
松子说到这里,语气越来越高昂。
“毕竟我父亲是信州财经界的巨头,又是那镇之父。正所谓树大招风,他在无形中树立了不少敌人,而那些人知道这件事后,自然少不了借着新闻媒体的势力来攻击我父亲,甚至还有人特别作了一首打油诗来讽刺他。
一想起当时的事,就令我羞愧得无地自容,那时每回我走在路上,总有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还有一大堆恶毒的流言不断传到我们耳中。”
偏执的松子似乎到现在仍忘不了当时的愤恨,只见她咬牙切齿地继续说下去:
“菊乃怀孕后,又有传言说,我父亲将正式迎那个女人进犬神家,并把我们统统扫出家门。
你们可以想像,当我听到这样的流言时,内心有多么气愤!不,不只是我气愤,就连我的母亲也感到十分怨恨与愤怒;而且我相信,竹子和梅子当时一定也有相同的感觉。”
松子说到这里,忍不住转头看着竹子和梅子。
两姐妹赶忙深表同意地点点头。
这三位同父异母的姐妹似乎只有在这件事上有共同的想法。
“大家都知道,我们三人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而且三人的母亲都不是我父亲的正室,所以三位母亲心中的无奈可想而知。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根本不把我们的母亲当人看,他对这三位妾室不但没有一丝情爱可言,有时甚至还怀有强烈的厌恶之情。我父亲一直认为,这三个女人只要乖乖守着他过日子就好,至于怀孕生子根本是多余的。所以各位可以想见我父亲对我们三姐妹有多冷淡了。”
松子越说越怒不可遏,连说话的音调都颤抖不已,她的字一字一句都充满强烈的恨意,竹子和梅子则频频点头表示认同。
“父亲之所以愿意抚养我们长大成人,是因为我们毕竟不同于小狗、小猫,他没有理由抛弃我们,但老实说,他根本毫无父爱可言。
在这种情况下,他却爱上一个来路不明、随随便便的女人,甚至还要把那个女人娶进门,这怎不叫人感到气愤呢?”
听到这里,我也觉得很纳闷。
(为什么佐兵卫对他的三个妾室,以及妾室所生的女儿们如此冷淡?难道他的性格中有什么缺陷吗?
然而,根据“犬神佐兵卫传”的记载,佐兵卫这个人之所以能够成功全是因为他重感情、充满人情味的缘故。
当然啦!书中或许写得比较夸大,可是自从我来到那须之后,也亲耳听到一些关于佐兵卫的传说,都和“犬神佐兵卫传”里叙述的差不多。可见那须市民即使到现在,依然把佐兵卫当慈父般爱戴。
那么,佐兵卫为什么偏偏对自己的骨肉、妾室如此冷酷呢?)
这时,金田一耕助突然想起曾经听大山神主提起佐兵卫年轻时和珠世的外祖父——野野宫大贰之间有暧昧关系的流言。
(难道是这件事影响佐兵卫对自己的孩子、妾室的态度吗?
也就是说,因为他是同性恋,所以对男女之间的性生活不感兴趣,以致于很难对妾室及女儿们产生感情?
可是,这样仍然很难解释佐兵卫对自己的妾室及女儿异常冷酷的理由,这当中一定还有别的秘密。
然而,那究竟是什么秘密呢?)
由于松子此时又清清喉咙,准备继续述说,因此金田一耕助只好暂时将思绪拉回松子接下来要说的话上。
“当时,我之所以愤恨难平,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因为那时我已经结婚,并且产下一子,那个孩子就是现在坐在这里的佐清。
我父亲并不承认我的丈夫是他的继承人,但佐清可说是我父亲的外孙,所以佐清将来应该是继承犬神家的第一个选。然而,如果菊乃成为我父亲的正室,而且也生了个男孩的话,这个孩子就会成为我父亲的长子,那么犬神家的所有财产不都归给这个孩子了吗?
这使得我更加怨恨菊乃;当时,竹子和梅子也有相同的怨恨和愤怒。竹子那时已经和寅之助结婚,而且还怀有身孕而梅子虽然还没有结婚,不过她和幸吉已经约定好,等隔年春天再举行结婚仪式。我们三姐妹为了已经出生以及即将出生的孩子,不得不争取自身的权益。因此,有时我们三人就会跑到菊乃家痛骂她一顿。”
松子言词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金田一耕助可以感觉到自己早已汗涔涔,而橘署长和古馆律师也皱着眉头互看一眼。
“由于经年累月所累积下来的仇恨,我们三人甚至还开始咒骂自己的父亲,后来我还说了这么一段话:‘如果你真的要这个女人为妻的话,我也就豁出去了。我会在她还没生下孩子之前,先杀了你们两人,然后再自杀。这样的话,犬神家的财产就会全部归佐清拥有了,就算到时我成为杀人犯,那也无所谓’。”
松子说到这里,嘴角浮现出一抹可怕笑容,并看了看在座的每个人。
金田一耕助顿时感到一阵心惊,不由得和橘署长、古馆律师面面相觑。
(这是多么可怕的骨肉相残啊!)
金田一耕助实在感觉如坐针毡。
松子却又继续说:
“这番话的确把我父亲吓坏了,他知道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因此也就不再提娶菊乃为妻的事,而且,心生恐惧的不只我父亲,事实上菊乃比我父亲更加害怕,她简直吓得魂不附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恐惧的缘故,即将临盆的菊乃竟然大腹腹便便地逃离那栋金屋躲了起来。一听到这个消息,我心头的那块石头才好不容易放下,大家也都觉得这真是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但是谁也不知道,我父亲居然会做出那件卑鄙的事!
松子说到这儿,又再度看了大家一眼。
“大家都知道犬神家有三件传家之宝——斧、琴、菊,而且也知道这三种东西对犬神家的意义。菊乃躲藏起来之后没多久,我们便听犬神奉公会的干部说,父亲早已把传家之宝给了菊乃。当时我真的非常生气,于是下定决心,既然我父亲如此无情,就别怪我无义,不论使出什么手段,我都要把这三样东西拿回来。
“我们动用大批人力去搜寻菊乃的下落,毕竟想在这种乡下地方消声匿迹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没有多久我们便查出菊乃藏匿在伊那一个农家的偏房里;不仅如此,我们还知道菊乃两个星期前平安产下一名男婴,那时我们根本没有时间犹豫,只能立刻杀到伊那农家突击菊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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