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屏气凝神,悄然无声地侧耳倾听相良的一字一句。“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想必就是用于形容这种时候。在这种鸦雀无声的气氛之下,相良又继续说了下去。
“当时老师说:‘我和你不论是身材、相貌都很神似。而且我们穿着同样的外套,要是再在脸上罩上一层面纱,我相信应该能够暂时瞒过众人的耳目。你就代替我去D大楼饭店,只要让他们以为我搭八点的火车到大阪就行了,之后你只要随便找个借口外出,一个小时之后,我就会假装刚从外面回到饭店的样子……’老师说话的神情非常认真,该怎么说呢,她眼角泛泪的神情实在让我难以拒绝,我只好答应了。老师还说:‘比较麻烦的是饭店住宿单上的签名和土屋先生。住宿单就说你手指受伤,暂时拖延一下时间,之后我再自己去签。至于土屋先生,我想他一定会到大阪车站来接我,你要设法甩开他,早一步抵达饭店,然后在土屋先生赶过来之前外出就没问题了。有任何状况就麻烦你随机应变。总而言之,只要暂时不让任何人知道我从这里折回品川去就行了。你千万不能被人看破啊,这对我可是生死攸关的事……’”
“生死攸关的事……?原老师是那么说的吗?”
“是的。老师她确实那么说了。而且她不光是嘴巴上这么说,当时老师的表情、说话语调,好像都在害怕着什么……”
“等等!”
浅原警部制止相良继续说下去,把脸转向聪一郎先生,说道:
“原先生,我想要请教您,最近有没有什么让夫人感到受威胁令她害怕的事情?”
“这个嘛……我完全没概念。”
聪一郎先生挑起眉毛,神色微愠。
“这么说吧,我们之间相处的态度是井水不犯河水,她过她的、我过我的。我们平常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型态……。不过,要是发生那么严重的问题,她就算不跟我商量,光看她的神色,我应该也能从中窥知一二。但是我这次真的完全没有个底。”
“其他人知不知道这件事?”
一群人手足无措地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看得出来警部并不期待会有人知道,所以也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而是再度转向相良。
“不好意思,打断你的话。那么请你继续说下去。”
“嗯,大概就是刚才我说的那样了。我们急急忙忙地将我刚才说的部分推演了一遍,老师就在品川下车了。于是我拿着老师交给我的行李箱……,但花束是老师自己带走了。当我抵达大阪的时候,幸好没有在车站看到土屋先生,便雇了一辆车前往D大楼饭店,顺利地住进土屋先生事先帮老师订好的房间。休息了五分钟左右,我担心要是土屋先生来了发现我假扮老师,事情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于是没待多久,我就从饭店前往天下茶屋的亲戚家。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要是我昨天讲出来就好了,可是昨天真的慌了手脚,我以为只要老师晚一班车赶来,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大问题才是……”
相良说出憋在心里的话之后,看来总算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不过,她还是忧心地看着警部。警部接着又问:
“根据你刚才的说法,原樱女士在上车之前并无异状,是吗?”
“是的。”
“所以她是上了火车之后,才突然变得心神不宁的吗?”
“嗯……这个嘛……”
“是?还是不是?”
“嗯,那个……,我现在回想起来,老师在上车之前,还在月台上的时候就有点不对劲了。当时出了一点小问题,从那时起老师就有点心神不宁的。”
“出了一点小问题?”
“嗯,那个,怎么说……”
“相良小姐,你应该很清楚这起命案非同小可,请你把所看到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即使是你觉得跟这起命案无关的芝麻小事也无妨。判断你说的事跟命案是否相关,是否值得追查,那是我们警方的工作。”
“嗯……,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刚才也说过,到东京车站送行的小野先生送了老师一束玫瑰花。老师很高兴地收下了那束花,但当时从那束花……,我想应该是从那束花掉下来的没错,但事后老师却说没那回事。总之,当时有一张纸片掉落在月台上,刚好就落在我身边。我捡起来一看,那是一张乐谱。我将它递给老师,她一副不可思议地样子看着乐谱,脸上突然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急急忙忙地将它收入手提包里。我想老师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不对劲的。火车一开动,老师马上就从手提包里拿出那张乐谱,好像认真地在研读什么。”
“你说的该不会是这个吧?”
警部皱着眉头,从摊开在桌上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张乐谱递给相良。相良接过一看便说道:“嗯,就是它没错。这里有个像蜘蛛般的墨水渍,我的印象很深刻。”
“也就是说,原老师是在看了这张乐谱之后,人才变得不对劲的?”
“嗯。”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呢?这张乐谱里暗藏了什么玄机……”
“借看一下。”
指挥牧野谦三从一旁伸出手来,拿起那张乐谱细瞧之后,对警部说道:
“警部先生,请您听听我的看法。这并不是乐谱喔。”
“不是乐谱……?”
“是的。乍看之下这张五线谱上画了很多音符,所以才会被误以为是乐谱。但只要拿给稍微懂一点乐理的人看,马上就会发现世上不可能会有这种蹩脚的乐谱。这里声乐家云集,请他们看看就知道,这根本唱不得。也就是说,这张五线谱根本不合乐理。”
“这么说来,这该不会是暗号……?”
“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暗号。我想说的只是这并不是乐谱,如此而已。”
牧野断断续续地说完他的看法,之后房间内又陷入了悄然无声的状态。而且任谁都感觉得出来,这次的静谧比先前更多了点深沉的不安与恐惧感。这股无法言喻的畏惧感和疑虑压得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虽然牧野说他不知道那是不是暗号。然而,只要专心听相良说完,任谁都会怀疑那张乐谱里隐藏了暗号。这张乐谱里若真的隐藏了暗号……。这个疑虑在我们这群人心中埋下不安的种子。荒唐、荒唐、荒唐!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暗号啊。身为音乐人,任谁在制作暗号的时候,都会先想到要利用乐谱。可是、可是、可是……
警部以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的眼神,扫过在场人士的脸。他的眼神中狐疑之色渐浓。就在警部忍不住想要说话的时候,牧野谦三几乎跟他同时开口。好家伙!他先是装模作样地干咳了一声,一开口,话就像是决了堤似的,一口气将蛰伏在我们内心的不安种子硬生生地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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