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宋不羁要去朝花夕拾教育培训机构听崔成的课了。
崔成四个半天都有课,宋不羁打算四节课都去听听。
他前两天就跟崔成打好招呼了。崔成就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一口答应,不带任何迟疑。
当天早上,宋不羁左翻右翻,竟然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条浅卡其色的宽松背带裤。
当他喜滋滋地穿上,询问纪律这样穿像不像中学生时,纪律沉吟了片刻,说:“我看我们旁边的二中,男同学很少这么穿。倒是我在小区里,见到不少小男孩穿背带裤。”
宋不羁哼了几声,扑到纪律身上,猫似的挠了挠他。
接着他就穿着背带裤白T去听课了。
纪律上午加班,没法陪他,于是谢齐天便暗暗跟着宋不羁一起去了。
宋不羁并不知道谢齐天跟着他。
他跟着一群前来上课的学生,走近了崔成的教室。
然而即使他长得再嫩,穿得再嫩,甚至还装模作样地背了个双肩包,在一堆学生当中,他仍是突出得很。
进来的学生们无不意外地都先注意到了他,上课前若有若无的目光纷纷投在了宋不羁身上。
见人来得差不多后,崔成笑眯眯地跟学生介绍说,这是新来补习的一个学生。
之后开始上课。
宋不羁本来以为,一个很受欢迎的老师上课,是生动的,有趣的,甚至是好玩的,总之应该极富个人特色。
但是他没想到,崔成上课的方式,就像大多数老师一样,平平板板。
但是奇特的是,宋不羁注意到,班内所有学生都听得很认真。
在宋不羁的印象里,数学课是许多学生用来睡觉补眠的。尤其是夏天的下午,如果有数学课,那铁定就是最佳睡眠时间了。
至少宋不羁自己,以前睡过不少次。
难道现在的学生都这么认真了?
还是说来补课的都是抱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目的来的?
宋不羁坐在座位上,一手横在桌上,一手撑着下巴,注视着讲课的崔成,看到他的嘴巴不断地合上、张开,合上、张开。
讲得渴了,他停了下来,拿起讲台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接着又继续讲。
讲完了这节课的重点,他又发下来几道题,让大家做。
宋不羁看了下,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当年他擅理科,数学物理成绩更是佼佼者。
他不知道现如今高考的要求如何,也不知现如今学生的水平如何,但……这些题目,对于冲刺高考的学生来说是不是太简单了点?
宋不羁凭着毕业多年有限的记忆,试着写了一题,发现竟然没什么障碍地写完了。
他抬头看向讲台,发现崔成正坐在讲台上,笑眯眯地看着下面的学生们。他第一时间察觉到宋不羁的视线,便朝宋不羁看去,对他点了下头。
宋不羁也对他扯了扯唇,也对他笑了笑。
他转了转眼珠子,看向班上其他学生。
他们做得聚精会神,笔尖在纸上划下一道一道痕迹,“刷刷刷”,清晰入耳,杂乱中带着整齐感。
他们的表情几乎全都是不苟言笑的,认真得好像只要一做完这些题目,就能考上世界一流大学。
看着看着,宋不羁无端打了个寒颤。
一群人,一致且认真地做着数学题,没有其他挠头、转眼珠子、抖腿等不专心的小动作,好像天塌下来也不能影响他们做题似的。
太不可思议了。
渐渐地,不断地有学生做完了题。做完后,他们就规规矩矩地坐在座位上,从上到下检查一遍。
直到崔成见所有学生都做完了题,然后开始讲解。
宋不羁随着众人一致的动作而抬头,继而又看自己桌子上的题目。只看了一眼,他就惊愕地睁大了眼——
他明明记得他只做了一道题的,现在,怎么所有题目都做完了?
什么时候做的?
他不是后来一直在开小差观察教室里的学生吗?
寒意顺着脊椎一寸一寸地爬上来,爬到他的头顶,连头皮也发麻了起来。
不对劲,不对劲。
宋不羁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字迹并没有消失,所有题目都做完了,而且明显还是他自己的笔迹。
肯定哪里出问题了。他想。
宋不羁抬起头,再次看向讲题目的崔成,又注意到他不断开合的嘴。
等上午的课结束,已是十一点了。
学生们都已经出了教室,离开了。
宋不羁还坐在座位上。
崔成走下来,看着宋不羁略低着头盯着题目若有所思的表情,笑眯眯地问:“宋同学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宋不羁缓缓抬头,眼里的深思在抬头的过程中渐渐隐去,对上崔成带笑的眯眯眼时,他已经是一副轻松又懒散的模样了。
“崔老师真是厉害了,连我这个毕业这么多年的人都教会了,这几道题目我都没想到我竟然全都能做对。”
崔成说:“你基础不错,再由我稍微提点下,肯定能做对的。”
宋不羁挑眉:“崔老师这就能看出我基础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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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宋不羁回了市局和纪律一起吃饭。
三名死者的电脑手机等设备已经经过了深层次的检查,其中能提取的数据也都提取了出来。
警察们经过加班加点地查看、交叉比对后,发现三名死者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崔成。他们都加了崔成为好友,也都和他聊过。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有不少不能对父母说的烦恼,但他们不选择向好友倾诉,竟然全都告诉了崔成这个培训机构的老师。
宋不羁躺在椅子上,看着三名死者和崔成的聊天记录,一言不发。
他们三个,都是主动找的崔成聊天。
马锦博是从一开始的问题目开始的,这么断断续续地问了一段时间后,他突然就向崔成说出了自己不为人知的烦恼——
所有同学都羡慕他的家庭,羡慕他有这么厉害的父母,但是每当有这种话题时,他却只是笑笑不语。他的家庭,早就不是同学口中的幸福美满家庭了。如果有可能,他宁愿和班级里普通家庭的同学换换身份,只要父母多多关心他就好。
他的父母,尤其是母亲,只看成绩,对于他真正想要什么,对于他究竟是想留国内还是去国外,完全不在乎。他们觉得该送他去国外,就不容许他反驳。他死之前的这十八年的生活,就是被他父母安排好了的。
他想过,如果自己不好好读书,甚至是放弃读书,他父母会不会对他另眼相看?但是他做不到,他骨子里就有这种好胜好强的劲儿。虽然他不喜欢他父母全权决定他的生活、未来的方向,但是他却享受这种家庭背景和好成绩带给自己的优越感。而想要一直享有这种优越感,他只能继续这么下去。
渐渐地,他又了一种习惯,不能忍受错题。不管是平时的作业,还是考试时的试题,只要做错了题,尤其是明明会却因马虎等原因而做错了的题,他都忍不住想拍死自己。每当这时候,他都会焦虑起来。但是这种焦虑被他深深埋藏在心底,外人都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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