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转头望向西娅,又低头看着笔记本。“你应该就是里卡尔·尼尔森的妹妹西娅·尼尔森吧,刚才约恩说的符合你对罗伯特·卡尔森的印象吗?”
西娅耸了耸肩。“我跟罗伯特没那么熟,他……”她交叠双臂,避开约恩的目光,“据我所知,他没伤害过别人。”
“罗伯特有没有说过什么话,让人觉得他跟别人起了冲突?”
约恩摇了摇头,仿佛想把体内的某种东西甩掉。罗伯特死了。死了。
“罗伯特有没有欠钱?”
“没有。有,欠我一点点。”
“你确定他没有欠别人钱吗?”
“什么意思?”
“罗伯特有没有吸毒?”
约恩看着哈利,双眼露出惊恐的神色:“没有,他没吸毒。”
“你怎么能确定?通常……”
“我们的工作必须面对吸毒者,所以我们知道他们的症状,罗伯特没有吸毒,好吗?”
哈利点了点头,做了笔记。“抱歉,但我们必须问这些问题。当然,我们也不排除开枪的凶手精神失常,罗伯特只是被随机选到的对象。或者,站在圣诞锅旁边的救世军既然是个象征,凶手针对的也可能是你们的组织。你知道有什么可以支持这个假设的事情吗?”
约恩和西娅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谢谢你们帮忙。”哈利把笔记本塞进外套口袋,站了起来,“我们找不到你父母的电话号码和地址……”
“这我来联络。”约恩瞪着空气,“你确定吗?”
“确定什么?”
“真的是罗伯特吗?”
“是的,很遗憾。”
“但你们只是确定了这个,”西娅脱口而出,“除此之外,你们一无所知。”
哈利在门前停下脚步,思索着她这句话。
“我想这是对目前状况非常正确的判断。”他说。
清晨两点,雪停了。原本悬浮在城市上空、犹如沉重黑色舞台幕布的云层退到一旁,露出黄澄澄的大月亮。裸露的天空底下,温度再次下降,房屋的墙壁咯吱作响。
10 怀疑者
十二月十七日,星期三
圣诞夜前的第七天以冻寒低温拉开序幕,奥斯陆街上的行人都感觉自己像是被精钢手套掐住似的,沉默地快步前进,他们只专注于一件事:赶紧到达目的地,逃离冰冷的魔爪。
哈利坐在警署红区的会议室里,聆听贝雅特述说让大家士气低落的报告,同时试着忽略面前桌上的报纸。每份报纸都以头版报道命案,搭配伊格广场阴暗模糊的冬季照片,报纸内页还有两三版的相关报道。《世界之路报》和《每日新闻报》匆忙地随机访问了罗伯特的友人,并基于些许善意,拼凑出这个人的轮廓,称得上是他的写照。“他是个好人。”“乐意帮助别人。”“太不幸了。”哈利极为仔细地看过这些报道,但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没有人联系上罗伯特的父母,只有《晚邮报》引述了约恩说的话,写着“难以置信”四个字的小标题打在约恩的照片下方,照片中他站在歌德堡街救世军宿舍前,一脸茫然,头发凌乱。这则新闻是哈利的老朋友罗杰·钱登写的。
哈利透过牛仔裤破洞抓了抓腿,心想应该穿秋裤才对。早上七点半他来上班时,问过哈根谁负责领导这起命案的调查工作。哈根看着哈利,说他和总警司一致决定让哈利领导调查工作,直到下一步通知。哈利没细问“直到下一步通知”是什么意思,只是点头离去。
从早上十点开始,十二名犯罪特警队的警探加上贝雅特和哈根,就一直围在桌前讨论。哈根说他想“一同参与”。
昨晚西娅说的那句话,到此时都十分符合现状。
第一,找不到证人。昨晚在伊格广场上的人都没看见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监控录像目前仍在查看中,尚未有所发现。他们走访过卡尔约翰街上的商店和餐厅员工,但没人注意到任何异常之处,也没有其他人站出来提供线索。《每日新闻报》把昨晚的观众照片寄给了贝雅特,但她说那些照片不是少女的微笑特写,只是全景照,面孔十分模糊。她挑出全景照,把罗伯特前方的观众放大,但并未看见手枪或任何可用来辨识凶手的东西。
第二,没有刑事鉴识证据,只有鉴识中心的弹道专家证实那个空弹壳确实来自穿透罗伯特头部的子弹。
第三,行凶动机不明。
贝雅特报告完毕,哈利请麦努斯接着报告。
“罗伯特·卡尔森在基克凡路的福雷特斯慈善商店工作,今天早上我跟商店老板谈过。”麦努斯说。他姓史卡勒,这个姓氏的意思是“卷舌发R音”,而且如同命运的恶作剧般,他说话的确很会卷舌。“她非常震惊,说大家都喜欢罗伯特,因为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个性又开朗。她承认罗伯特有点难以捉摸,有时会旷工,但她难以想象他会有仇家。”
“我访问过的人也表示出同样的看法。”哈福森说。讨论期间,哈根一直用双手抱着后脑,脸上带着期待的浅笑看着哈利,仿佛是在欣赏一出魔术表演,等着看他如何从帽子里变出小白兔,但却什么也没等到,只听见寻常的怀疑和假设。
“猜猜看呢?”哈利说,“快点,我准许你们提出任何白痴想法,会议结束我就收回许可。”
“在奥斯陆最繁忙的地段,众目睽睽之下开枪杀人,”麦努斯说,“只有一种人会做出这种事,那就是职业杀手,目的是威吓其他不还毒债的人。”
“这个嘛,”哈利说,“缉毒组的卧底同事都没见过或听说过罗伯特·卡尔森这个人,而且他背景清白,没有前科,什么犯罪记录都没有。你们听过有从来没被逮捕的吸毒者吗?”
“鉴识人员在他的血液样本里没发现任何非法物质,”贝雅特说,“他身上也没有针孔或其他吸毒征兆。”
哈根清了清喉咙,众人朝他看去:“救世军的军人不会吸毒的。请继续。”
哈利注意到麦努斯额头发红。麦努斯身材矮壮结实,过去曾是体操运动员,留着一头偏分的褐色直发。他是年轻一代的警探,傲慢又野心勃勃,是个机会主义者,很多方面都酷似年轻的汤姆·瓦勒,但缺乏汤姆对警察工作的特殊智慧和才干。过去一年来,麦努斯的自信不知怎的蒸发不见了,这使得哈利开始思索,也许他终究无法被训练成像样的警察。
“但说不定罗伯特·卡尔森会好奇,”哈利说,“而且我们知道吸毒者会去福雷特斯慈善商店服劳役来折抵刑期。好奇心和可及性是个不妙的组合。”
“没错,”麦努斯说,“我问过店里的女人罗伯特是不是单身,她说应该是吧,虽然有个外国少女去找过他几次,但年纪太小了。她猜那个少女可能来自前南斯拉夫。我敢打赌,那个少女一定是科索沃阿尔巴尼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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