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躺在干草堆上,用小刀削着一节树根,那把小刀他随身插在腰带里。
他举起树根,她便看出他削的是什么,因为她曾在图画中看过那样东西。她希望这里很暗,这样罗伯特就看不见她的脸再度泛红了。
“我不知道。”她撒了谎,在罗伯特身旁的干草堆上坐了下来。
罗伯特再度对她露出戏弄的眼神,仿佛他知道她的一些事,而这些事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玩意应该放进这里。”罗伯特突然将手伸进她的裙子底下。她感觉到那节硬树根抵到大腿内侧,还来不及夹起双腿,树根就已顶到内裤。罗伯特温热的吐息吹到她脖子上。
“不要,罗伯特。”她低声说。
“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做的。”他喘息着说。
“住手,我不想要。”
“你这是在拒绝我吗?”
她屏住气息,难以回答,也无法尖叫,因为这时他们听见约恩的声音从谷仓门口传来:“罗伯特!不要这样,罗伯特!”
她感觉罗伯特松开力道,放开了她,他抽出手,只剩那节树根还夹在她双腿之间。
“过来!”约恩叫道,仿佛在呼喝一只不听话的小狗。
罗伯特咯咯轻笑着,站了起来,对她眨眨眼,朝哥哥和阳光奔去。
她坐起身来,拍掉身上的干草,既觉得松了口气,又觉得羞愧不已。之所以松了口气,是因为约恩打断了他们的疯狂游戏。之所以觉得羞愧,是因为对罗伯特来说,这不过是场游戏罢了。
晚些时候,在众人进行晚餐前的感恩祷告时,她抬眼朝罗伯特望去,和他的褐色眼珠四目相对。罗伯特做出一个嘴形,她看不出来那是什么,却情不自禁地咯咯笑了起来。他太疯狂了。而她呢……呃,她怎么样呢?她也很疯狂。疯狂,疯狂地坠入情网?是的,坠入情网。和她十二三岁时不同,现在她十四岁了,这感觉更强大,更重要,更刺激。
这时她躺在床上,试着看穿屋顶,感觉笑声在体内如泡泡般不断涌出。
窗户底下的莎拉阿姨发出一声呼噜,便不再打鼾。她听见某种东西发出尖锐的叫声,是猫头鹰吗?
她想小便。
她不想出去,却不得不出去,不得不穿过湿草地,经过谷仓。半夜的谷仓黑漆漆的,很不一样。她闭上眼睛,但并没有用。她只得悄悄爬出睡袋,穿上凉鞋,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
天空中出现了一些星星。再过一小时,拂晓来临之后,星星就会消失。冰凉的空气拂过她的肌肤,她不安地向前奔去,耳中听见一些无法辨认的夜晚声响。白昼里安静的昆虫叫了起来。动物正在猎食。里卡尔说他在远处的灌木林见过狐狸。也许这些动物在白天也会出现,只不过发出的声音不同。现在它们变了个样,也可以说是脱了层皮。
厕所孤零零地伫立在谷仓后方的小土墩上。她离厕所越来越近,眼中的厕所也越来越大。厕所是个形状扭曲的怪异小屋,由未加工的木板制成,木板弯曲、龟裂、发灰。厕所没有窗,门上雕了个心形图案。最糟的是难以辨别里面是否有人。
但直觉告诉她,里面有人。
她咳了一声,好让里面的人知道她在。一只喜鹊从树梢上振翅飞起,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静。
她踏上石板,抓住被当作门把手的一块木头,把门拉开。黑魆魆的小屋裂开一个大口。
她呼了口气。马桶盖旁放着一支手电筒,但她不需要把它按亮。她关好门,拴上门闩,掀开马桶盖,然后撩起睡衣,脱下内裤,坐了下去。宁静接踵而至,但她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那不是动物的声音,不是喜鹊的声音,也不是昆虫蜕壳的声音。某样东西在厕所后方的长草丛中快速移动。这时尿液流出,水声掩盖了那个声音,但她的心脏已开始猛烈跳动。
她解完小便,迅速提上内裤,坐在黑暗中聆听,却只听见树梢轻微的起伏声,以及耳中的血液流动声。脉搏稍缓之后,她拉开门闩,打开了门,不料一道黑影几乎填满了整个门口。那人一定是一直站在外面的石阶上静静地等候。她四肢张开,跌坐在马桶上。那人站到她面前,关上了背后的门。
“是你?”她说。
“是我。”他说,嘶哑、怪异的声音颤抖着。
接着,他压在她身上,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他的牙齿咬上她的下唇,直到吸出血来。他一手伸进她的睡衣底下,撕开内裤。她瘫在那里,因为恐惧而无法动弹,感觉刀子抵住她脖子上的肌肤。他的下体不断朝她体内冲撞,连裤子都没完全脱下,宛如一只疯狂交配的公狗。
“你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就把你碎尸万段。”他低声说。她一个字也不敢说,因为她才十四岁,深信只要紧紧闭起眼睛,集中注意力,就能穿透屋顶,看见天上的星星。上帝具有超能力,只要他愿意,就能让此事发生。
2 拜访
二〇〇三年十二月十四日,星期日
他看着列车车窗里映出的自己,努力想看清这是什么,秘密藏在何处。但却没看见任何特别之处,只看见红色领巾、面无表情的脸和眼睛,以及有如永恒之夜地铁那般的黑色头发。他的影子映在库尔塞勒站和特纳站之间的隧道墙壁上。一份《世界报》放在他的大腿上,天气预报说会下雪,但地铁上方的巴黎街道依然寒冷荒凉,笼罩在难以穿透的低沉乌云之下。他鼻孔微张,吸入许多细微但明确的气味,包括水泥的湿气、人类吐息、炙热金属、古龙水、香烟、潮湿木材和胆汁的气味。这些气味难以从列车座位上洗去,也无法通过空调系统排出。
对面列车的逼近使得车窗开始震动,窗外的黑暗暂时被高速闪现的方块状的苍白灯光驱离。他拉起外套袖口,看了看表。那是精工SQ50腕表,一位客户给他的,用来抵偿部分款项。玻璃表面已有刮痕,因此他不确定这块表的真伪。七点十五分。此刻是周日的夜晚,街上车辆稀疏。他环视四周,只见人们在地铁上睡觉。人们总在地铁上睡觉,尤其是在工作日,他们关上开关,闭上眼睛,让日常通勤变成无梦的休息时间,在地铁地图上的红线和蓝线之间穿梭,在工作和自由之间无声换乘。他在报上读过有个男子就像这样在地铁上坐了一整天,随着列车来回奔驰,直到一天结束,清洁人员才发现男子已经气绝。也许男子就是为了迎接死亡才走进这个地下墓穴,搭上连接今生与来世的蓝线列车,步入这个浅黄色棺材,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里不会受到打扰。
至于他呢,他搭乘的是奔往反方向的列车,准备返回今生。今晚这项任务结束后,就只剩下明天在奥斯陆的任务,也是最后一项任务,然后他就会永远离开这个地下墓穴。
列车在特纳站关门之前,发出刺耳的警示声,然后再度加速。
他闭上双眼,试着想象其他气味,诸如便池除臭锭和新鲜温热的尿液的气味,以及自由的气味。但也许正如他当过老师的母亲所说,人脑可以细腻地重现任何见过的影像或听过的声音,却连最基本的气味都无法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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