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这听起来怎么样?”哈利问奥纳。
“就跟心理学一样,”奥纳说,“一团疑问,以及从结果反推回去的假设。”
三人走到门外,哈利问贝雅特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有点反胃而已。”她说。
“哦?这种时候你可不能生病,明白吗?”
她只露出别有深意的微笑作为回答。
他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见光线漫溢在前方的白色墙壁上。他感到头痛,身体也痛,而且无法动弹。他嘴里有个东西。当他试着移动时,却发现双手双脚都被铐住。他抬起头来,在床边的镜子和燃烧的蜡烛光线中看见自己一丝不挂,头上戴着一个看起来像马具的黑色玩意。那玩意的一条带子横亘脸部,覆盖嘴巴,中央有个黑色球体。他的双手被金属手铐铐住,双脚被看起来像是束缚带的黑色物体固定住。他盯着镜子看,看见双腿之间的床单上有一根线头,线的另一端隐没在他的双臀之间。他背上有某种白色物体,看起来像精液。他趴回枕头中,紧闭双眼,虽想大叫,但知道嘴里的球会形成阻碍。
他听见客厅传来声音。
“哈罗?Politi?”
Politi?Polizei?警察?
他在床上扭动,拉扯双臂,却被手铐削去拇指背的皮肤,令他疼痛呻吟。他扭动双手,让手指抓住铐环之间的铁链。手铐。金属杆。父亲教过他,说建材通常只制造成可以承受单方向的压力,而弯曲钢铁的艺术就在于知道它在哪个点和哪个方向的抵抗力最弱。手铐之间的铁链是用来防止两个铐环分离的。
他听见男子的声音在客厅简短地讲完电话,接着,四周一片寂静。
他按住铁链最后一段连接扣,这段连接扣连着铐环,而铐环铐在床头的铜杆上。他没有拉扯,而是扭转。扭转四十五度角之后,连接扣就卡在铜杆上。他试着继续扭转,但手铐动也不动。他再试一次,手却滑了开来。
“哈罗?”客厅再度传来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父亲的身影。父亲穿着短袖衬衫,露出粗壮的前臂,站在工地的钢筋束前。父亲轻声对他说:“排除所有的怀疑,把所有的空间留给意志力,钢铁没有意志力,这就是为什么它最后总是会输。”
托雷的手指不耐烦地在洛可可镜子上轮敲着,这面镜子镶有珠光闪耀的灰色贝壳。古董店老板跟他说,“洛可可”这个名词通常带有贬义,因为它代表的是一种过于夸张的风格,几乎称得上怪诞。后来,托雷发现正是老板这一番话,让他决定贷款一万两千克朗来买下这面镜子。
警署总机把电话转到犯罪特警队,但无人接听,现在正试着转接给制服警察。
他听见卧室传来声响,是铁链摩擦铜床的咯咯声。看来地西泮并不是最有效的镇静剂。
“我是值班警察。”一个冷静低沉的声音传来,吓了托雷一跳。
“呃,我打……我打电话来是关于奖金,就是……呃,那个枪杀救世军的家伙。”
“请问你的姓名?从哪里打来电话?”
“我叫托雷,从奥斯陆打的电话。”
“可以请你说得详细一点吗?”
托雷吞了口口水。由于某些原因,他行使了不公开电话号码的权利,因此他知道现在这名值班警察面前的屏幕应该显示“未显示号码”。
“我可以提供协助。”托雷的声调不自禁地拉高。
“首先我需要知道……”
“我把他铐在床上了。”
“你是说你把某人铐在床上?”
“他是杀人犯,不是吗?他很危险。我在餐厅看见了手枪。他叫克里斯托·史丹奇,我在报纸上看见了他的名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接着话声再度传来,这次似乎不再那么镇定:“请冷静下来,告诉我你的姓名、你所在的位置,我们立刻赶过去。”
“那奖金呢?”
“如果这通电话让我们逮捕到真正的凶手,我会确认是你协助过我们。”
“那我会立刻得到奖金吗?”
“对。”
托雷想到开普敦,想到炙热阳光下的圣诞老人。电话发出吱吱声。他吸了口气,准备回答,眼睛看着那面价值一万两千克朗的镜子。这时他明白了三件事。第一,吱吱声不是电话传来的;第二,网上卖的五百九十九克朗的入门套装提供的手铐质量不佳;第三,他很可能已经过完了人生中最后一个圣诞节。
“喂?”电话里传来说话声。
托雷很想回答,但那条怎么看都像圣诞装饰品、由细尼龙绳串起的闪亮珠子,塞住了声带发声要用到的气管。
19 集装箱
十二月十八日,星期四
四人乘车行驶在暗夜里的高雪堆之间。
“厄斯古德就在前面左边。”约恩在后座说,手臂环抱着惊恐不已的西娅。
哈福森驾车转弯,离开主干道。哈利看着窗外星罗棋布的农舍在山坡顶端或树丛之间如同灯塔般闪烁着灯光。
由于哈利说罗伯特的住处已不再安全,约恩才建议去厄斯古德,并坚持要带西娅一起去。
哈福森驾车开上白色农舍和红色谷仓间的车道。
“我们得打电话请邻居驾驶牵引机清除一些雪。”约恩说。车子费力地开在新雪之上,朝农舍的方向前进。
“绝对不行,”哈利说,“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在这里,就连警察也不行。”
约恩走到台阶旁的围墙前,数到第五块墙板,把手伸进墙板下的雪堆之中。
“有了。”他说,用手拿出一把钥匙。
室内的温度感觉比室外还低,漆面木墙似乎冰冻在冰块中,使他们的声音变得刺耳。他们跺掉鞋子上的冰雪,走进大厨房,里面有坚实的餐桌、橱柜、储物长椅,角落里还有个耶尔多牌燃木火炉。
“我来生火,”约恩口喷白气,搓揉双手取暖,“长椅里可能有一些木柴,但我们需要更多的,得去柴房拿。”
“我去拿。”哈福森说。
“你得挖出一条路才行,阳台上有两把铲子。”
“我跟你去。”西娅低声说。
雪停了,空气也变得干净。哈利站在窗前抽烟,看着哈福森和西娅在白色月光下铲开重量颇轻的新雪。火炉发出噼啪声,约恩弯腰看着火焰。
“你女朋友对朗希尔德·吉尔斯特拉普的事有什么反应?”
“她原谅我了,”约恩说,“就像我说的,那是跟她交往之前的事。”
哈利看着香烟的火光:“你还是不知道朗希尔德为什么要去你家?”
约恩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哈利说,“你书桌最底下的一格抽屉被强行打开,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约恩耸了耸肩:“私人物品,大部分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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