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下子把本顿击垮了。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连呼吸都变得非常困难。他不断地把手里的回形针来回扭折,折成各种角度,直到折断了才罢休。
“本顿,你在谴责自己吗?”
“我们已经挺过来了。我一夜没睡觉。”本顿回答。
“是的,我们早就考虑过各种事实和可能性了。比如说,你刻意忽视马里诺的所作所为对你造成的伤害,并且很快就和凯结了婚。这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你想把一切都承担下来,因为你没能保护她,没能避免这件事的发生。实际上这和你处理案件的手段没什么两样。你接手一起案件后,会搜集各种线索,想尽办法拽出犯人,并让自己的心灵和案件中丑陋的东西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这一法则并不适用于日常生活。你说你对马里诺怀有杀心。我们在前几次谈话中探讨过为什么你会对性生活感到不满意,凯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感受吗?她有没有觉察到你在别的女性面前会躁动?还这样吗?”
“男人被女人吸引是很正常的事,这并不意味着男人一定就会采取行动。”
“只有男人会受到吸引吗?”托马斯医生问。
“你明白我的意思。”
“凯意识到了什么?”
“我极力想当个好丈夫,”本顿说,“我爱她,我们互敬互爱。”
“你有没有担心过你会有婚外情,不得不欺骗凯呢?”
“完全不会,我才不会有婚外情呢。”他说。
“真的不会吗?你已经背叛过康妮了,你离开她,来到凯的身边。这事像是刚发生不久吧。”
“我从来没有像爱凯这样爱过任何人,”本顿说,“如果背叛她,我绝不会原谅自己。”
“我的问题是,你能不能全然相信自己。”
“实话告诉你,我也说不上来。”
“那你相不相信她?她长得漂亮,又因为上了CNN有了许多追捧者。一个漂亮而干练的女人有权选择。比如说她的健身顾问,你曾经对我说过,当他把手放在凯肩膀上的时候,你就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我很高兴她在照顾自己了。有个健身顾问也没错啊,至少能防止在健身时受伤。对于娇生惯养或者不再年轻的人来说,他们更是不可缺少的。”
“他应该是叫基特吧?”
本顿一点都不喜欢基特。斯卡佩塔和基特一起健身时,他总会找出各种理由回避。
“事实上,”托马斯医生说,“不管你信不信任凯,你都改变不了她的行为方式。那是她的权利。我更关心的是你相不相信自己。”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一直这样激我。”
“因为你结婚了,性行为模式与以往相比也有了明显的改变。至少第一次诊疗时你是这样说的。每当出现与她发生性关系的机会,你总是找出各种理由避免,事后却后悔不迭。这是你的原话吧?我想再问一遍,从我们前几次谈话到现在,这种情况没有改变吧?”
“好像是。”本顿说。
“这就是你报复她的手段。”
“我并没有因为马里诺一事而报复她。我的天哪,我都说过多少遍了。她没有犯任何错。”本顿力图压抑声音中的怒气。
“不,”托马斯医生说,“我觉得这很有可能是你对妻子的报复手段。实际上,你并不需要妻子。你从来没有爱过凯,你并没有爱上她。你爱的是一个学识、魅力超群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妻子。你被凯·斯卡佩塔弄得神魂颠倒,这不是所谓的‘夫妻之爱’。”
“凯·斯卡佩塔是我的合法妻子。事实上,无论在学识方面还是在个人魅力方面,现在她的确处于巔峰状态。”
“本顿,你没有必要向任何人说明这点。”
托马斯医生对他进行诊疗时总会下些猛药,言语也比对待其他患者时更具现实性和威胁性。治疗期间她和本顿之间形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感。他们深谙彼此的表达方式。托马斯能从本顿闪烁的言辞中窥得真相。否认、逃避以及消极的反抗往往能说明许多问题。她会尽量不让谈话陷入沉默,那样会使紧张的患者更加退缩。她的任务是用言语来安抚患者的情绪,让他们确信困扰再也不会重来。本顿陷入沉默时,她经常会抛出些问题来延续对话:你来这儿是不是为了让我欣赏一下你的爱马仕领带?这次你是不是有了些新的想法?我们可以延续上次结束时的话题,最近这段时间你的欲望强不强?
这次托马斯医生决定把话题引开。“那么马里诺呢?你准备和他谈谈?”
“大概不会。”本顿说。
“看来你不乐意交谈的人还真不少。最后我想告诉你一条我总结出来的小理论:我觉得从多个方面来讲,按部就班并不是什么好事,最好趁目标没达到之前把你的计划通通抛在脑后。杰拉德正在等我,今天晚上我们要一起吃顿饭,我还有一堆家务没干呢。真头疼,结了婚要尽的义务实在是太多了。”
这是托马斯医生结束谈话时的一贯表述,本顿对此心知肚明。
他从书桌边站了起来,走到办公室的窗口,把目光投向了昏灰的冬日。十九楼之下的医院小花园一片萧瑟,喷泉里没有一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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