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富有同情心。
我们还是面对现实吧,人死终究不能复生。我可以在法庭上表现出同情心,让所有陪审员都潸然泪下,但是听到刚刚发生的悲剧时,我真会感到撕心裂肺吗?我真的会关心警方向公众发表的声明吗?
能举个例子吗?
最典型的是那些带有性暗示的评论。比如说死者阴茎的大小,或者是不是钟形乳。我知道许多法医会把死者的身体部位作为战利品,比如说名人的人工髋关节以及牙齿。男法医最想要的莫过于女明星乳房里的人工充填物(别问我他们要那种东西干什么,但人工充填物却是最好拿不过的了)。我还碰到过一例刚性阴茎充填物,这可真是好笑啊。
你有没有留过战利品?
只留过一个,还是二十年前的事。那时我刚开始从事法医工作,处理在里士满发生的连环谋杀案。当时我还是个菜鸟调查员。但战利品不是从尸身上得来的,而是本顿·韦斯利送给我的。在里士满的会议室里我第一次遇见了本顿。他离开以后,我留下了他用过的咖啡杯。你知道,就是那种从廉价商店里买来的高脚塑料杯。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开始魂不守舍了。
你把这咖啡杯用来干什么了?
我把它带回家,然后迫不及待地舔杯子的边缘,就好像舔着本顿魁伟的身体。
但你们直到五年后才上床吗?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但这不是事实。第一次相遇后,我马上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到我的住处喝一杯,说我们可以私下里聊聊这个案子。实际上门刚关上,我们就搞了。
谁主动的?
我。那样对他也许比较好,用不着一直在道德的束缚下挣扎,毕竟他当时是已婚身份。我当时刚离婚,没有和任何人交往。我为他的妻子感到难过。在本顿向她承认我们俩私通的事实之前我们已经偷偷交往了五年多。本顿谎称我们私通刚开始不久,原因是他对婚姻感到厌倦了。
没人知道这事吗?彼得·马里诺、露西和你的秘书罗丝一直都不知情吗?
我想罗丝可能一直在怀疑。当本顿过来和我讨论案情,或者我去匡提科帮忙的时候,她一定会有些想法。她在去年夏天死于癌症,你没机会问她本人了。
你一直在和尸体打交道,想不到在性事上倒挺开放的。
这完全不是一码事。如果你的工作对象就是人类的尸体,成天检查人体的各个部位,你马上就会感到漠然了。验尸和我们自身的性爱风马牛不相及,这方面有不少实验可资佐证……
“你能把这一段交给凯吗?”文本中断时伯格对露西说,“等到她有空的时候,也许会对这篇文章给予适当的关注。也许她的见解和想法和我们完全不同。”
“这应该是感恩节期间的一次访谈吧,”露西说,“但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接受过任何采访。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说话就是这种腔调了。”
“我注意到字体的妙用了,你有什么看法吗?”
“论文的作者,不管是特莉还是其他人,使用了很多字体。”露西赞同道。
她竭力保持平静,但实在压不住心头的怒火。伯格感觉到了,因此静候着暴风骤雨的来临。要是放在过去,露西的脾气可够她受的。
“我觉得这里面存在着某种象征意义,”露西说,“在这篇伪造的采访中,特莉的提问,我们姑且把采访人假设为特莉吧,使用的是加粗的Franklin Gothic,而凯姨妈的回答则用的是Arial。”
“这么说,特莉突出了自己的主导地位,有意忽略凯的重要性。”伯格说。“比这个更糟。在语言纯正论者看来,Arial代表寻常、缺乏个性,被视作无耻的冒名顶替者。”露西看着这段文字说,“许多文章都表达过这层意思。”
她避开了伯格的目光。
“冒名顶替?”伯格不解地问,“剽窃和侵权之类?”
“英文常用的字体是从十九世纪五十年代产生的一种漂亮的瑞士字体Helvetica转化而来的,现在已成了最通用的字体,有人说它剽窃了瑞士人的创意,”露西说,“一般人根本看不出这两种字体之间的区别,但对于专业打印机厂商和设计师来说,这种英文字体只是可笑的模仿者。滑稽的是,现在大多数年轻人反倒认为Helvetica是从Arial演变而来的。你明白此作者的用意了吗?坦白说,我真的被她吓着了。”
“我当然看出来了,”伯格说,“这意味着特莉想取代斯卡佩塔,成为世界一流的法医学者。这种行为和马克·戴维·查普曼杀害约翰·列侬并没有本质区别,查普曼杀害列侬时穿的衣服上甚至还带着约翰·列侬的姓名标签。奥斯瓦尔德刺杀肯尼迪也是出于这种一夜成名的心理。”
“字体的变化呈现了作者的情绪波动,”露西说,“字体越显眼越鲜明,说明作者的表现欲越强,针对姨妈的意味也越浓。”
“这种改变说明特莉对凯从开始时的仰慕发展到后来的敌视、轻蔑。不好意思,我又把特莉当成论文的作者了。原谅我,我只是想简单些。”伯格若有所思,“现在想来,马里诺对凯的情感也和特莉差不多,他崇拜她,长此以往,由爱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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