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妇那番对于咖啡奶油的唠叨是不是让他感到了厌烦?
如果她转而用和善的态度关照他出门在外要小心,他们两人以及这段婚姻的命运会不会有所不同?
她看着平板电视,脑海里浮现出丈夫叼着雪茄看新闻的样子。这种时候,他总是一副怀疑的表情。她只要一闭上眼睛,他的形象便出现在面前,她看到人影和椅子上叠好的衣服或是忘了戴眼镜时,视野中也会朦朦胧胧地出现他的形象。她经常后悔没能在他离开之前好好看上他一眼,然后意识到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看到泼妇最喜欢的平板电视时,他会说:亲爱的,为什么要看这种电视?谁会需要这样的电视?它甚至不是美国制造的。我们可买不起。
他不会同意的。天哪!他走以后,泼妇买的任何东西、做的任何事,他都不会认同的。
自从他离开后,躺椅上就没坐过人。一看到椅子上那块被他磨破的地方,泼妇就会感到心碎,万千思绪同时涌来。
有时她会产生报警的念头,不知道把丈夫列为失踪人口会不会有所帮助。她会觉得自己可能像上百部电影里演的那样,歇斯底里地握紧话筒,乞求警察相信她的话。
相信我,请你们千万要相信我。
她告诉操着官腔的女警察,丈夫不会去酒吧,也不会在城里迷路。他的脑筋没问题,也没传过什么风流韵事,下班后他总像童子军一样直接回家。如果他遭遇意外或是有人找碴儿,会给她打电话,通知自己要晚些回家。
他会让我别再等他了,事情一处理完他就会回来,就和上次他被一个蛮不讲理的人缠上时一样。泼妇对那个女警察这样讲,对方显然还在嚼口香糖。
没有人像泼妇一样惊恐。
没有人关心她丈夫的死活。
终于,纽约警察局不知哪个部门的警察带来了那个令她悲痛万分的消息。
夫人,很遗憾通知你……在下午四点左右……从现场得到消息……
警察的态度很礼貌,但他显然非常忙碌,只是连说了几声对不起,并没有像殷勤的侄儿护送吓坏的姑妈去墓地或教堂那样,提出要陪泼妇赶往停尸间。
让我去停尸间?你说的停尸间在哪儿?
在贝尔维尤医院附近。
哪个贝尔维尤医院?
夫人,纽约只有一个贝尔维尤医院。
你说的肯定是老贝尔维尤医院,现在又建了一个新的。停尸间靠近哪个?
她可以在上午八点左右去贝尔维尤医院的停尸间认尸。那个警察把地址告诉了她,不然她肯定会把两个医院弄混。法医的名字也告诉她了。
法学学士、主任法医莱诺拉·莱斯特医生。
这个念了不少书的女人对她很不友好,粗暴地把她赶进小房间,一把拉下了布帘。
丈夫的眼睛闭上了,脸的下半部盖上了一块纤薄的蓝布。
他身上没有被伤害的迹象,没有抓伤,没有青肿,泼妇一时间懵了。
他身上没有伤。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到底怎么了?他不能死。他的身上没有什么不对劲,他看上去很好,只不过皮肤苍白了一点……确实苍白了,脸色不好,但也不至于是死了啊!
莱斯特医生是个戴着眼镜的冷血动物,她的解释非常简短,说话时嘴唇一动不动。她告诉泼妇,她丈夫在走路时受到了致命一击。
他被汽车撞上了。
从出租车的车顶翻了过去。
后脑勺正中挡风玻璃。
脊椎发生了大面积的骨折。医生说话时的面容仍然十分僵硬。
剧烈的撞击折断了他的下肢。
冷冰冰的话语让泼妇揪心。她竟然把腿称为下肢。
丈夫穿着她精心挑选的裤子和鞋。四月的这天下午,她特意让他穿上了黄褐色的休闲裤,这样就与沙发躺椅相配了。这条裤子可是她精心从萨克斯公司挑的!
僵脸女人的话言犹在耳:他看上去还不错是因为伤都集中在下身。
盖在下肢上的——盖在丈夫下肢上的——竟然还是那种冰冷的蓝布。
离开停尸间的时候,泼妇给莱斯特医生留下了自己的邮箱地址,还给医生开了张支票。莱斯特医生答应五个月之后毒理报告出来时,寄一份给她。这份官方验尸报告至今还封在书桌最下面那个抽屉的信封里、装着丈夫香烟的冷藏包正下方。她不想再闻烟味了,虽然她偶尔会突然有把烟扔掉的冲动。
她又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把它放在电脑旁,然后坐到了椅子上。她今天工作开始得晚了,但并没有睡觉的欲望。在收到那张梦露的照片之前,生活风平浪静。但在那之后,噩梦便开始了。
她回忆起那个长着络腮胡、身上戴满金饰的宠物店店主。他许诺让泼妇在长毛垂耳狗、狮子狗、达克斯猎狗里随便挑一样,然后又把她送回了家。但她觉得这个男人和恶魔一般。他试图通过行贿让泼妇闭嘴,还暗示她如果不照做会有麻烦。她抓住了这对老夫妇的把柄,这一点双方都很清楚。显然,为了双方的利益,老头希望她能接受他的示好。
她上网搜索起来,没过多久,就在三周前的《泰晤士报》上查到了相关报道,正是老板为莱克星顿大街上的“宠物皇宫”大唱赞歌的那周。文章还配发了一个面容苍老、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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