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舟笑容僵在脸上,心里不是滋味。
“嗯,今天是中秋,我们一起去吃饭好吗?”
李教授一边叹气一边还要配合着演戏:“儿子好不容易来看你一回,你等会儿乖一些,千万别胡搞八搞听到没?”
陈络萍不满地嘟哝:“你才胡搞八搞,我可听话了!”
她年纪不到六十,头上已满是白发,神情却还像个孩子。
林春舟请他们在热闹的酒楼吃了午饭,下午又将陈络萍送回了疗养院,然后和李教授一起陪着她,看了一下午的婆媳情感剧。林春舟不太看电视剧,不知道现在电视剧是不是都这样,但他们看的这个,不是淋雨就是流产,看得他都觉得隐隐腰疼。
不过陈络萍倒是很喜欢看,看得津津有味不说,还拍着他的手让他放心,以后绝不会这样对自己儿媳妇。让林春舟好笑之余,又觉得十分心酸。
韩章今天难得休假,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要不是韩山一个电话打给他,估摸着能睡到晚上。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韩章睡得脑仁疼,从被窝里探出一头乱毛,说话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的。
“回哪儿?”
韩山静了两秒,突然声音飙高:“回家啊回哪儿?今天中秋你忘了吗?我妈准备了好多你爱吃的菜,你快回来啊!”
韩章压根不过节,怎么可能留心今天是不是中秋?他连自己生日都不过。
“韩永光在不在?不在我就回家。”
韩山要被他气死了:“他是我们亲爸啊!今天中秋他怎么可能不在?”
“那我不回了。”上次孙姨生日,他答应韩山回家,结果差点没和韩永光吵架吵得掀桌子,他怕这次回去又要不欢而散。
韩山不依,对他进行软磨硬泡,说了许多好话。韩章干脆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上开扬声,整个人又重新缩回被子里昏昏欲睡。
韩山见他半天没动静,恨不得顺着电话线爬过去把他摇醒:“你再这样我要叫我妈亲自打给你了!”
这话终于起了点效果,韩章慢慢睁开了困顿的双眼。
他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来,烦躁地不行:“你小子属牛皮糖的吗?怎么这么烦人!”
韩山并没有在怕的,他可得意了。
“那就这样哈,五点前你一定要出现在家门口,不然我就和我妈说你住的地方跟猪窝一样!”
谁住的地方跟猪窝一样??
韩章瞬间清醒,刚要捞手机怼回去,韩山已经挂电话了。
“臭小子……”韩章拖着拖鞋打开房门,对着一室洁净喃喃自语,“哪有这么干净的猪窝?”
刷牙洗脸刮胡子,由于刚睡醒,他连错拿了林春舟的剃须刀都没发现,用完了才回神这不是自己那把。
他的是蓝柄的,林春舟是红柄的。
一想到这把剃须刀也曾这样游走过对方的脖子,脸颊,下巴……韩章指尖摩挲着脸部肌肤,觉得自己同样的部位隐隐有些发烫。
他轻啧一声,把剃须刀放了回去,从晾衣架上随便找了件洗干净香喷喷的外套,套上就出门了。
第十三章
韩章本想太太平平过个中秋,可韩永光偏偏不让他如意。他看他的目光带着恨意,这股恨意让韩章不能视而不见。
韩山与韩章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韩章的妈妈在他六岁时便因病去世,过了两年,他爸再婚,孙怡芳便成了他的新妈妈。
虽说是后妈,但因为韩永光性格严肃不苟言笑,难以与韩章交心,孙怡芳从小细心照顾韩章,为人又温柔细致,不是亲妈倒胜似亲妈。
再后来韩章和家里出柜,跟韩永光搞得很难看,也是孙怡芳从中调停,苦心劝说,才叫两人没彻底断绝关系。
韩章能不给自己老子面子,却不能不给孙姨面子。
本想早早吃完饭走人,也不知桌上说什么说到结婚生子的话题,正正戳中韩永光的爆点,筷子一拍就对韩章吼起来。
他吼他的,韩章也没想接茬。
“老韩,今天大过节,你别大吼大叫的,韩章难得回来一次。”孙怡芳劝架已经很熟练,拍着丈夫的脊背,轻声细语地安抚。
“是我想跟他不痛快吗?是他想气死我!”韩永光还在气头上,韩章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模样反而让他更为窝火。
韩山见气氛凝滞,用筷尖夹着一点碗里的鱼肉嘬在嘴里,大气也不敢喘。
从小到大,只要韩永光和韩章一吵架,他妈还能劝劝架,他就只能当布景板了。
韩永光指着韩章:“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跟你妈一模一样!”
韩章猛地抬头,神情整个阴鸷下来。
他们俩父子的心结,韩章的性向算一个,韩章的妈妈也算一个。韩章妈妈在世时,韩永光与她夫妻二人感情并不好,时常为了小事争吵,吵完韩永光就摔门而去,韩章妈妈则一个人默默哭泣。
后来要不是韩章妈妈被查出来得了肝癌晚期,时日无多,两人吵累了,终于太太平平过了最后一段婚姻生活,都不知道这对夫妻还要再彼此折磨多少年。
韩章从小便对父亲这两个字存有抵触心理,父亲是无休止的争吵,父亲是母亲的泪水,父亲是粗暴而冰冷的责骂。这两人实实在在把“父子”活成了“冤家”,彼此都不痛快,又因着血缘无法彻底割舍。
“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妈?”韩章直视着愤怒的父亲,平静的表象下翻滚着冰冷的黑浪。
孙怡芳在丈夫提韩章妈妈的时候就觉得事情要坏,皱眉道:“老韩你少说两句!”
韩章五官其实更像妈一些,唯独一双眼睛,像足父亲。特别是生起气来的时候,那一瞪眼一蹙眉,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没资格?”韩永光拍着桌子站起来,额角青筋暴起,“你妈要是活着也能给你气死了!你活成这样你还有理了?”
韩章不想仰着头和他说话,也慢慢站了起来。
“别说的你很了解我妈一样,她跟你关系好吗你就代表她说话?我活的堂堂正正,有什么好羞愧的?就算以后我去见我妈,我也是挺直腰杆、问心无愧地去见她的。”
炉子上还咕噜咕噜炖着鸡汤,冒着热气,一桌子美味佳肴也才刚吃了一半,然而这顿饭却不得不散了。
别家是月圆人不圆,他们是月圆人圆心不圆。勉强的,终究没有意思。
韩章有些歉意地与孙姨道了别,在韩永光“让他走,以后再也别回来”的怒吼中,抓起外套匆匆离去。
韩山在震天的关门声中瑟缩了下脖子,突然觉得碗里原本细腻鲜美的鱼肉有些难以下咽起来。
韩永光尤不解气,韩章走了,还要与孙怡芳继续数落这个大儿子的不是。
“你看看他,我是他老子,我说他两句怎么了?他那个臭毛病还不允许别人说了?工作也好,感情也好,以前劝他他不听,硬要自己胡来。好了,现在你看吧,哪一样是拿得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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