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尔来美国时才29 岁,安娜27 岁;他俩都知道,他们是幸运的一对儿。
他们很少谈他们在欧洲的过去;可是,与他们一块儿待过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从一个纳粹集中营中救出来的俄国犹太人。他们在盟军的收容所待了几个月,后来经一位好心的美国将军批准,加入了混杂的难民队伍,乘船来美国。
安娜跟邻居戴比·曼塞尔说过,她家里的人都没有死,后来送回俄国却失踪了。乔尔的亲属全都死于集中营。这是一个邪恶而残酷的事实,然而谁又能说生活会那么公平呢?
在刚刚结婚的一年里,他们一直打零工,后来乔尔在当地一家建筑公司找到了一份好工作。随着时间一年一年流逝,他高升了,从工人到工头,从工头又到工区经理,从工区经理最后到拿丰厚养老金的退休者。现在他变成一个悲伤而孤独的人,尽管某种内心的自豪感告诉他,一个男人在他的生活伴侣永远走了以后,他应该能在自己个人的环境中单独生活下去。
所以他不与别人来往,对那些想同他交往的人,总是面带似谢非谢的表情,冰冷地点一下头;他过着某种近似仪式一般的生活,包括一周四晚去奥西馆单独吃饭。人们在他的餐桌边停下来,跟他说几句,但不大待很久,因为这老头对老朋友之情明显表示不高兴。人们第一次注意到,这个身材高大而且一度肌肉健壮的男子,在眼睛深处总是带着惶惶然的神色。他的面容似乎在说,“留心,别走近我,因为我是一个远离尘世的人。我生来就是苦命。”
他的凹凸不平的脸似乎由于眼睛而变了,因为他的眼睛已经比人们以往看到的大得多。他脸上的皮肤像皮革那样皴裂,好像动过什么外科整形手术似的;皮肤紧包着颧骨;他的嘴唇因不停颤抖而显得十分痛苦。人们说,他完全不像那个他们多年以来认识和喜欢的乔尔·彭德雷克老头儿了。这是那个人的幽灵。
① 美国的劳工节是9 月第一个星期一。——译者
没有人看见乔尔度过假。在美国度假不像英国那样隆重,最后就只是一个圣诞节。然而在26 日星期三那天夜晚,彭德雷克吃得不错,还喝了一小杯他喜欢的红葡萄酒,付完帐,在9 点钟左右从旁门走了。这是人们最后一次见到他,尽管没有人报告他已经失踪。直到第二天晚上,戴比·曼塞尔没听到邻居屋里的声音,而且发现百叶窗一直在拉着时,她才警觉起来。这就奇怪了,因为她通常总是能听到这个老头儿每天放收音机的声音。
当地方警察破门而入时,人们满以为会发现一具尸体。然而事实却相反,乔尔·彭德雷克家异常地整齐,一切都好好的,床已铺好但没睡过,厨房干净而且整洁,锅盘也没动过,大堆邮件散乱在邮箱里没收起来。
人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迹象,一切都是原来那个样子。星期三夜晚发生的事情一直得不到充分的解释,然而实际上事实是非常简单的。这个老头儿出门后走进奥西馆旁边的停车场;他把大衣领翻上去御寒,把毛帽子拉下来盖住耳朵。他戴的这顶蓝白相间的编织物像一枚领章,冬天大家看见他一直戴着。
他的耳朵本来就背,再套上一顶厚帽子,所以根本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当一辆汽车从停着的另一辆车外面开到他面前停下时,他才意识到。坐在方向盘旁边的那个人把驾驶室的车窗摇下,大声叫道:“嘿,伙计,你能告诉我们去帕马利路往哪儿走吗?”他挥着一张地图。乔尔把帽子从右耳上拉开,两步走到车前,嘴里说着什么,好像是“你们要干什么?”
这时,另外一个人从后面跳到他前头,后车门突然打开,不到半分钟,汽车又打开尾灯,掉头向曼哈顿开去。可是乔尔·彭德雷克却坐在后座,已经失去知觉。一个以前当过看护兵的人给了他皮下一针,穿过三层衣服,刺在右胳膊上。
没有人能预见到,绑架新泽西州的一个老头儿,竟会是世界舞台上演出的一出戏的序幕。换句话说,这是一个独出心裁而手段高明的阴谋的开始,一些国家的稳定性将踏着熟悉的调子剧烈震动。一个失踪的老头儿以及自由世界的命运将处于危险之中。
霍索恩镇认识他的人,甚至在得知他失踪以后,也没有人把星期五早晨爆出的重大新闻故事与他联系起来。
这条新闻通过电讯线路传出,大多数国家级报纸都收到了,大电视网也把它当作重大新闻。俄国政府如果想保持沉默根本办不到,因为这个自称“正义天平”的组织清楚,这条电文在发往克里姆林宫的同时,已通过所有线路发往世界各地。这条电文简短而且非常明确。
第一号公报:五十年前的6 月,基辅的犹太人在娘子谷被野蛮地斩尽杀绝。这次事件的元凶早已被处以极刑,但是其帮凶俄国人约瑟夫·沃龙佐夫却一直没有交付审判。现在罪犯沃龙佐夫在我们手中,他已经伪装成美国公民。我们把他安全地关在东欧,准备交给当局。在我们可爱的祖国,广泛传播的新思维承诺实行真正完全的审判制度。我们要求政府保证对沃龙佐夫进行完全而公正的审判。政府必须表明它愿意纠正过去的错误,只要我们得到罪犯将受到对世界新闻机构公开的完全审讯的承诺,就立刻将他交出。政府有一周的考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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