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门,她又忍不住朝那张病床看了一眼。床上的小孩看起来斯文清秀,样子随了他母亲,那个常躲起来抹眼泪,却不会忘记每天给孩子换支花的人。
孙喻道过谢,护士便离开了。她拆了块糖放进嘴里,感觉这种糖甜不到心里,总被坚果的苦味儿横插一杠。想起这是护士好心送的,又暗骂自己辜负别人一番好意。
她拿出手机,在网络上寻找着有趣的新闻,想要分享给儿子听。这时,敲门声响起。
“哟,小裴来了。孙喻放下手机,把刚收进抽屉的糖拿了出来,抓了两块放进裴印萧手里,“快来吃糖。”
裴印萧接过糖,乖巧地吃了一块,“我办好手续了,延迟报道一年,要是您单位有什么事要去的,可以不用叫叔叔来,叫我就成。”
“呵呵。”孙喻也又剥开了一块糖,“我以前也在家做过这个,不过尧尧不爱吃。他喜欢垃圾食品,啧,所以才不长个,不长肉。”
“他挺高的了,不长肉是真的。”裴印萧捏着手里剩下的糖,暂时先放进了衣服口袋里。他也不爱吃这个。
孙喻捉住他正要抽出来的手,笑道:“原来小朋友们都喜欢这么藏不爱吃的东西。”
裴印萧窘迫的把糖拿出来,立马又剥开吃了一块,“不是,我放着等会吃的。”
“尧尧小时候,不喜欢吃白水煮的鸡蛋,嗯……现在也不喜欢。一吃鸡蛋,他就会磨磨蹭蹭的,眼看着时间不够了,就说把鸡蛋带着路上吃。有一次他爸有事请假,临时决定送他去上学,他咬了一口鸡蛋,直接吐出来了,这才发现他总是偷偷把带上路的鸡蛋丢掉……”
来病房里待着,既能看见苏尧,又能时不时地听到一些关于他的童年趣事。对于裴印萧而言,在这里的每分每秒都弥足珍贵。但他不太好意思直接开口问,一般都是等孙喻自己有兴趣说。孙喻想其他事情的时候,两个人就相邻而坐,望着病床上那人不说话。
但如果在这里看守的是苏佑楠,裴印萧通常会选择避开。他第一次找过来看到苏尧,情绪过于激动,当场给两位长辈摊了牌。
孙喻的每分每秒都在盼着儿子醒来,现在有这样期盼的人从两个变成三个,她感动地握着裴印萧的手哭,毫无保留地接受了这件事。
苏佑楠不同,他在高兴儿子遇到了有心人的同时,也没忘记对这件事表达一下诧异。裴印萧能够感觉到,不管是他承诺的等待,还是他跟苏尧在一起这件事本身,在苏佑楠看来,都是年轻人一时头脑发热。苏佑楠对他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冷漠,裴印萧知道,那是留给他反悔用的。
原来想曹操也是不可以的。裴印萧还期待着多听到一些关于苏尧的事情,苏佑楠就拿着新买的花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孙喻知道他不吃,还是从裴印萧手上拿走了最后一块牛轧糖,剥掉纸喂给苏佑楠。
“今天没事,提前下班。”
裴印萧嘴里的牛轧糖味儿还没散。以往,苏佑楠一出现他就会找个借口识趣的离开。苏尧还没醒,他实在害怕苏佑楠就在人面前说出“你还小,未来还很长”这一类的话。他对这种废话无暇应付,却又不能简简单单一句“关你屁事”丢给未来的半个爹。
但今天孙喻也在,他突然就不想走了。就像孙喻说的,这以后就有三个人等着苏尧了。要是苏尧醒过来那天,一睁眼他们三个都在,会不会感动得哭鼻子呢?就像他小学的时候摔了一跤,一瘸一拐地去到医务室,消毒擦药都昂首挺胸的,回到教室有同学送给他一个剥开的橘子,他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苏佑楠朝裴印萧看了好几眼,才确定他今天真的没有掉头就跑的打算。
“小裴呀。”苏佑楠叫了他一声,“大学……”
“延迟一年报道。”孙喻又剥了块糖吃。天气还没彻底转凉,放一夜恐怕就坏了。
“没问你。”苏佑楠摆摆手,“那个,学校没说什么吗?”
裴印萧知道这样不礼貌,但实在是不习惯盯着人说话,他微微低头,眼睛上抬,看着床尾插的名牌卡,心里想着,快叫你爸别为难我。“我想办法开了证明过去。学校挺重视心理问题的,让我这一年好好调整,不要担心。”
苏佑楠点头,“嗯。小裴呀,叔叔也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你现在恢复得不错,能去呢,还是去一下,早点踏入社会,你的想法也会……”
孙喻“啧”了一声,苏佑楠顿了顿,还想继续说。
“叔叔,我陪他一年。明年他醒不醒我都会去报道的,你放心。”裴印萧说完话,轻轻咬了咬舌头,知道自己刚才的语气又臭又硬,也就是表情勉勉强强,维持在一个有礼貌的临界点。
“说什么呢。”孙喻把板凳朝裴印萧这边挪了挪,想递个牛轧糖给他,又想起他不爱吃,于是从抽屉里翻出一袋薄荷糖来。拆开包装后,孙喻却把第一颗甩给了苏佑楠,“多吃糖,少说话。我现在听你说话就烦。”
裴印萧觉得现在是个把话说开的好机会,“叔叔阿姨,我跟苏尧同龄,所以我知道,不管过了多少年,我跟他一样,在你们眼里都是小孩子。苏尧说他从来没跟你们提过他性取向的问题,都是拿不想谈恋爱之类的话搪塞。他说你们很开明,但是未必能一直开明,也许等到他三十岁的时候,同龄人的父母都抱两个了,你们就会急得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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