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谭之神_[美]琳西·斐/译者: 谢佩妏【完结】(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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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人脉?”

  “政治人脉。”他对着我扬起眉毛,客气有礼却又不敢置信,“难道还有别种人脉?”

  梅西用指尖触碰男童的头发。

  “难怪我没认出他,上次看到他是一年前,”她自言自语,声音紧绷,“他……长大好多。”

  “去那间妓院务必小心,好吗?”神父叮咛我,意味深长地把他光滑无比的头歪向一边。

  “我应该害怕一个碰政治的女人吗?”我嘲弄地说。

  “那倒不是。我之所以提起,只是怕你不知道令兄范伦丁?怀德队长要是知道你去骚扰民主党的大金主会有多生气。”

  “金主?”我说,声音硬住,喉咙仿佛突然卡进一个鱼钩形的物体。

  “对,而且是超级大金主,”康诺?席神父点点头,暧昧地笑了笑,“也就是赞助者,甚至可以说是私交甚笃的朋友。”

  说完神父就去忙别的事了,留下我和这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一名惨死的雏妓,以及我胸中的一把怒火——但我太了解我哥了,我知道生气是又蚕又白费力气——还有脑中浮现的一个念头。当然不是去找马许夫人问话,这件事已经不用考虑。

  可怜的小鸟,这次她非说实话不可,不然无论她再怎么无辜,势必都要面对许多前所未料的后果。

  第08章

  同情罪犯一直以来都是爱尔兰农夫特有的心态,要追究这种异常心态可能会徒劳无功,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心态的存在就是暴力和谋杀事件的温床。

  ——《纽约先锋报》,一八四五年夏

  回到家时,我看见波姆太太站在厨房中央那张擦得干干净净的面包柜台后面,一只手紧紧按着绷得像美丽弦月的嘴唇,整个人既不像在动,也不像站着,而是前前后后摇晃着瘦弱的身体,眼睛眨个不停。

  “怎么了?”我问她,弯着腰在一架一架的杂粮面包间走动。

  “我给她喝了赤榆皮茶,”她紧张地说,避开眼神不看我,“血液循环失去平衡的时候,喝赤榆皮茶最好,之后再敷膏药,非常有效。”

  “小鸟生病了吗?”我惊课地问。

  “我派她去跑腿,”波姆太太把重心移到左脚,身体半转过去又转回来,“就在前面而已,我要她去买午餐要吃的鲜鱼,不远,可是太阳很大,我不是故意要……我没想到这样会造成她的压力。她现在不太能动。”

  她终于说完,放松的拳头轻敲着嘴唇,表情慌乱狼狈得像一片刚犁过、高低不平的田地。

  我想小鸟现在一定躺在波姆太太的床上,我赶紧跑上楼,打开门,门嘎吱一声,像是受伤的哀求声。房里光线幽暗,波姆太太虽然在门外印上姓名,房间却一点特色也没有,我心想。视线慢慢适应昏黄的阴影后,我看到一张单薄的椅子,一幅挂在墙上的画,不是人像画,而是一片绿死人不偿命的青草地,让我想起童年时光。

  小鸟穿着一件薄薄的亚麻裙躺在床上,头发散落在枕头上,深棕色的头发又卷又乱。一片散发刺鼻烤苹果和烟草味的温热药膏敷在她的胸前,猛然让我想起十一岁那年,我哥用土法治疗我的伤风感冒,害我吃足了苦头。一听到我的声音,她的眼睛马上如翅展开。微弱光线下的一对灰蛾。

  “你怎么了?”我柔声问,走向床。

  “我回来之后就全身发烫。”她干干的喉咙勉强发出声音。

  “从鱼摊回来之后?现在哪里不舒服?”

  “身上起了红疹子,还有呼吸困难。”

  “波姆太太好像很担心你。”

  “我知道。我很抱歉造成她的麻烦。”

  我坐在床边,正想说谎安慰她,说没这回事,但却内心交战,不知如何是好。应该告诉一个生病的小女孩她的朋友确实被人撕烂,还是让这件惨剧就这样过去,到底哪一个比较糟?就算从她口中问到我想要的答案,这孩子也会难过得肝肠寸断。但还没开始问之前,我就发现异样。

  “出门买鱼之前你们谈了什么?”我闲话家常地问。

  小鸟的眼神飘向窗户,眼瞳突然变得深不可测。

  “我忘了,”她小声地说,“有水吗?”

  我拿起水杯凑进她的嘴,发现她转头时小心翼翼,每个动作都像洋娃娃一样僵硬。我把水杯放下。

  “要是我说波姆太太非常难过,而且已经告诉我你们谈了什么呢?”我说,这也不能算说谎。

  她微微缩了一下,几乎看不出来,就像折弯的别针扎了一下皮虏那样。

  “她想把我送到教堂的孤儿院,”小鸟哀叹一声,“如果她真的讨厌我,我会走的。我跟她说过我会赔她杯子的钱,我很抱歉造成她的困扰,但她一直说‘这样比较好’。我想你会让我待在这里,如果她不会一直找你麻烦,不会强迫你听她的话。可是我会走的,等我好起来。”

  “这样的话,我们最好别让你用光甜菜汁,还是桑椹汁?我不确定。”

  小鸟装病的事实当场被我揭穿,但她脸上的表情我再也不忍心回想。小孩说谎被逮到通常会恼羞成怒。很久以前的某天早上,范伦丁用野生草莓把身体涂红,但还是逃不掉他讨厌的工作:把一匹死于狂犬病的马制成皮革。那天他就恼羞成怒,毕竟制革实在是件苦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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