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斩钉截铁地说,“而且你们知道消息传得多快。如果这件事没登上你们的午报,那一定是因为警长的缘故。”
“午报登了。”芬恩说。
我差点心跳停止。
“我得找到那辆马车。”我语带恳求。
“你们听到了,”芬恩拉长声音对着几个挂彩的男生说,语气是好是坏我听不出来。
“快说。”
“我跟他们说的够多了,”瘦长的少年厉声说,肮脏的手指指着九柱和火柴盒。
“结果就在光天化日下挨揍。”
“汤姆,克斯,如果你不改口,就会再挨一次揍。”九柱威胁他。
“只要我在这里就不会,”我坚定地说,“说吧。那辆马车在哪里?”
“不知道,我们追丢了。”汤姆?克斯咕哝。
“你们什么?在哪里?”
“圣约翰公园附近的一家馆子外面。我们刚好到那里兜售下午的报纸,看到那辆车的时候已经准备走了。我们马上放下工作,在缓慢的车流里跟踪了一里半远,最后看到车子停在一栋砖楼教堂前。有个人下了车。”他说,狠狠瞪着九柱,目光炯炯。
“那个人走进教堂,关上们,那辆车又开走。我看得一清二楚,其他人也是。之后我们散开来,回到这里。不知道该怎么想才对。”
“告诉我……谁下了马车走进教堂?”
“你敢再说是梅西,安德希尔,”九柱怒吼,把眼镜摘下来拿给芬恩,“我不管打几回合都会把你的大嘴巴打烂。”
“滚远一点,”汤姆?克斯不甘示弱,跳了起来,“她穿着那件绿色洋装,就是露出肩膀还有蕨类图案的那件,我们都看过很多次……”
九柱一头冲向前,我抓住他的衣领,但他不在我的脑海里,只在我的手心里。
绿色洋装,露出肩膀还有蕨类图案的那件,她大部分衣服都有露肩。我上次看到她穿那件衣服是三月,她站在尼布罗花园剧院对面的街上。
好像历史书一样,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她手上篮子的角度,跟她眼神飘向旁边的角度一样,篮子里塞满了完成一半的短篇故事。梅西因为疟疾已经关在家里好多天,但脸色已经恢复许多,我不知道她已经康复,前一天我才拿给牧师一瓶甜酒和一本从书摊上买来的二手书。他跟我道谢的模样很像收到什么了不起的护身符,因为牧师最痛恨的事情就是看见女儿生病,但她却这样病倒了,像完美的雕像一样失去了平衡。梅西趁着卧病休养的时间完成了她一直在写的诗。我站在街道中央读她的作品,一束束阳光将她的黑发照得银白闪亮。
如果走下黑帽人那辆马车的人是梅西,那就表示她有危险。一定是这样。
“那间教堂就是松树街教堂吧?”我问。
“对。”汤姆?克斯说,满脸涨红,准备要把九柱揍得眼冒金星,满地找牙。
“别吵了。安德希尔小姐有麻烦了。”所有人刹时静下来。
“谢谢你们,你们都很了不起。今天晚上留在这里,不要上街。”我嘱咐他们,放开九柱,转身走出门。
我很确定梅西一定不知道自己坐的是谁的马车。男人对有些事有神奇的第六感、莫名的直觉,比方:梅西需要我的帮忙。我在第一个能碰到出租马车的街角拦了一辆车,要车夫载我到松树街教堂。
第21章
有多少美国人知道,教宗认为十字军仍然存在,而且每两年就会发布诏书,召集士兵加入?
——《美国新教徒捍卫公民及宗教自由免受天主教会侵害宣传册》,一八四三年
赶到威廉街和松树街转角时,黑夜逐步将厚重的裙摆笼罩整个纽约市。分秒流逝之际,我的呼吸也逐渐回稳,谢天谢地。只不过呼吸平稳了,我却什么也看不到。这一带的街灯一旦玻璃破掉就奄奄一息了。我下车,付了车资。周围世界的声音像被蒙住,马车开走时应该发出更多声音才对。如果几秒后,梅西没踏出前门,从松树街教堂旁树影笼罩的小砖屋走出来,结果就会不一样。
如果她看到我站在破掉的街灯下,看到有个男人站在彻底的黑暗中,结果就会不一样。
我看到了她,但她没看到我,我脑中有某个东西像排版一样卡了进去。但不是结论,那只会证明我多么没脑袋。不是结论,而是一个问题。
她要去哪里?所以我跟在她后面。她快步沿着松树街往西走,过了几条街,头发上戴着浅灰色的轻薄夏季头巾。动作轻巧对我不是问题,所以她没听见我的声音。我跟她的距离既近又远,近到她遇到坏人时我可以立刻跳出来保护他,远到遇到熟人时我也可以马上躲起来。
走到百老汇大道时,梅西招了一辆马车。我也跟着招了一辆车,吩咐车夫静静跟踪前面的车。
这时天上的月亮破云而出,用不着报童告诉我最新一起惨案已经登上下午的报纸,看人行道上的状况就一清二楚。每个穿得光鲜整齐从橱窗前走过的人中,就有两个人在交谈,干净的嘴唇和脸拉得很紧,像渐渐收干的油画。以前常向我倾吐秘密的花花公子、时髦人物和股票经纪人都暂时不管自己的打扮和财富,不用读他们的唇我也猜得到他们在说什么。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琳西·斐译者:谢佩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