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明按了一下手机的开锁键,上面显示的时间是:
午夜11点整。
果林中非常寂静。
胡小明熄了火,“嘭”地一下关上车门后,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自己的呼吸,表明她是这里唯一有生命的东西。
四周的黑暗一点儿层次也没有,浓得像被蹩脚的画匠用墨汁重重涂过一样。
胡小明身上的汗被这种气氛一剌激,感到浑身冰冷难受。
既然不开车,也没有必要再沿着小路在山上绕弯子了。胡小明如释重负地弃路就近,穿着她那双高跟皮鞋,穿行在果树中间,沿山势寻找着捷径向上爬去。她想,这样走很快就会到达那座小楼了。
林中的各种果树,酷似当地人的身材,即使已是结果的成树,也都个头不高。但却枝繁叶茂,密密麻麻地织成一片又一片的屏障。
胡小明的视野里除了树枝、树叶,还是树枝、树叶。她对每棵树的后面究竟隐藏着什么,一无所知。
这让人心里不免发毛,时刻有种受到威胁的恐惧。
惊魂未定的胡小明尽量绕开那些密得可能会掩藏着什么危险的树木,一面不停地往上爬着,爬着,一面气喘吁吁地抹着额上的汗珠。脚下的高跟鞋虽然在松软的土里和坚硬的石头上忽高忽低、磕磕绊绊,可她却一点儿都不敢放慢速度。
突然,她的长裙被从后面死死拖住。越是挣扎,越是一动不动。胡小明的心跳一下子停了!
慢慢回过头去,身后却并没有什么歹徒。
她转过身欲走,却又被结结实实扯住了。
见鬼了!
关于山鬼夜里在路上拉扯行人衣襟的传说,一瞬间都涌进了她的小脑袋瓜儿,胡小明魂飞魄散地拼命拉扯自己的裙子,直到听得凄厉的“哧啦!”一声,才得以脱身。
其实那只是树枝挂住了裙子而已,而胡小明此时没有任何闲暇去分辨是非。
汗水把眼睛剌得很疼,胡小明边用脏兮兮的手背擦拭着眼睛,边更快地走着。
突然感到腿被一个很硬的东西撞得发麻,快速行走的惯性,使她一下子毫不防备地扑在了一个庞然大物的身上。
仔细一看,惊得目瞪口呆:那个庞然大物,正是她离开了很久的本田汽车!
胡小明浑身顿时瘫软成一滩稀泥,颓然倒在车旁。
可是,就在她坐在潮湿的草地上的一瞬间,就又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
她不能在这儿久留!说不定,这车已经被人盯上了。
阿英的话又响起来:“不要开车!”
胡小明几乎想也不想,就挣扎着离开了那块是非之地。她边走边惊恐地回头,看看是不是有人跟在她身后。在确信暂时没有致命的危险之后,她重又踏上了刚才上山的路径。
胡小明只想快点儿找到那座神秘的小楼,现在,它就是“安全”的代名词。
记得那木头小楼是白色的。
她想辨认一下小楼所在的方向,可是徒劳。不知是海边的雾作怪还是乌云密布的关系,此刻的果林与山色、天色完全溶在了一起,漆黑一团。
胡小明不想再一次迷路。
她转回到那条弯曲的小道,想沿路走上山去。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她为自己的聪明感到高兴了一下,可是仅仅这一下之后,就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小路不停地向两侧分岔,有的岔路比主路还要宽一点儿,她搞不清楚该往哪里走。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哪条路是朝山上的,就往哪条路上走。
脚已经疼痛难忍。
胡小明几次摔倒后,都不想再爬起来了。她多么需要就地卧倒,睡上一觉,哪怕是休息一会儿也好啊!可是她不敢。
偶尔,她停下来,急急地喘一下气,回头望去,发现山谷中的建筑物那儿的灯光也已经渐次熄灭时,心里的恐慌就伴着虚汗一阵阵地往上冒。
胡小明感到脸颊火辣辣的。
一定是被树枝刮破了皮。她不敢用自己的小脏手乱摸伤口,只好呲牙咧嘴地忍住疼痛,将一支胳膊挡在面前,用来保护眼睛和脸。
果林里的枝叶密密层层,不时狠狠划在胡小明穿着薄薄衣裙的身上和裸露在外面的胳膊、腿上。
她几次听到丝质的裙子发出“嘶嘶”的碎裂声。
现在她顾不得许多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座小楼!
可那小楼在哪儿呢?
急急地在果树的缝隙中穿行的胡小明突然停了下来。一阵细微得几乎捕捉不住的声音从附近的某处传来。
仔细再听,又没了。
胡小明感觉得到自己的脸上和胳膊上,竖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寒毛。为了甩掉这种不争气的情绪,她马上起身继续往前走去。
刚才那声音又传过来,细细的,柔若游丝。声音渐渐清晰,渐渐高起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忽高忽低,忽隐忽现。是那种甜甜的,腻腻的,让人想起蜂蜜或糖水的声音。
胡小明想起中国传统的鬼神故事里讲述的“女鬼”,虽然她们的面孔不轻易让人看见,可都是有一副好嗓子或是好身段儿的。这些女鬼迷惑人的拿手好戏,往往是用美妙绝伦的声音唱情歌、唱各种各样的戏曲,或者是用漂亮的背影儿跟多情的男子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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