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德彪西_[日] 中山七里/译者:谢苏【完结】(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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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称赞与兴奋转瞬间就消失了,嫉妒与冷笑却在持续。

  下课后,站在那里等着我的,又是那三名女生。她们好像要围住拄着拐杖的我,用同样的速度走过来。她们与我接触的方法真是巧妙,决不触碰我身体的一根手指,而是触碰我的自尊心和羞耻心。

  “香月同学,好厉害!使出浑身力气弹奏的布尔格弥勒的练习曲,真是感动!不愧是在顶级医院被顶级医生所治疗的!

  真好呀,只要有钱,连命运也能战胜!”

  有里笑出声来,另外两人连忙附和。她们三人也是音乐系的学生,一定也知道岬老师。如果告诉她们我的另一位主治医生是岬洋介,她们不知会是何种脸色。

  时坂惠的笑脸上充满着恶意:“不过,想想看真是十分出色的演出呀。全身烧伤的女孩儿,承受着流血般的痛苦,忍受着康复训练的折磨,面朝钢琴,听着真让人想流泪啊。这样一来,感动程度能翻一倍了,哪怕演奏水平一般呢。”

  “啊,说得对说得对,这么一想的话,香月同学真是了不起呀,因此而让工藤老师和同学们心服口服,真的好像女王殿下一样!”

  “结果就是一场‘绷带’演出,布尔格弥勒的练习曲是初级曲目,这个班里的学生都能达到这个水平,一开始就是故意的吧。”

  “啊——美登里不要说得这么过分嘛。”

  “可是、可是,绷带下面是什么样子,班里的人谁也没见过呀。就跟眼镜女孩取下眼镜就变漂亮一样,说不定取下绷带里面是雪白的肌肤,这样就更厉害了,多有戏剧效果呀。”

  “呀,香月同学,就一次,取下绷带让我们看看?这是朋友之间的友谊嘛。”

  在这些人面前?

  亮出我丑陋的身体?

  愤怒与羞耻让我的脸如火烧一般。

  我想塞住耳朵,双手却拄着拐杖,我想背过脸去,但三个方向全被围住。那感觉好似倾盆大雨淋在我身上,我却没有撑伞。无处可逃,这三个家伙在等着我自己取下绷带。也许她们看到我的皮肤,会吓得落荒而逃。大概就是那样的反应吧,但是明天必定会被她们当做怪物来看待。

  所以我没有作出任何回答,一个劲儿地往外走。因为我有着这般的外表,她们一看到我就会心生恶意。只要走出学校我就胜利了,她们也知道这一点,每当我走一步她们就向我抛来揶揄和挑弄的言语。我封上耳朵,封上心房,往校门赶去。

  终于走到了校门口,只觉得槽牙很痛,因为我刚才一直咬紧牙齿吧。

  我坐出租车回家。虽然知道这样会被嘲笑,但每天让家里的人接送也不现实。考虑到出租车的后座不会有什么冲击,比较安全,所以就选择了这种交通方式。

  回家之前,我顺路去了医院。今天除了要注射抗生素,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尽快地向新条医生汇报康复训练的进展情况。

  在医院的娱乐室里,我用风琴演奏了《阿拉伯风格曲》。

  新条医生惊讶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哈哈,所谓痛快的心情就是如此吧,看到新条医生那一本正经的脸完全走样,真是让人乐得不行。

  “你这个病人,人院时也好出院后也好,都令人震惊啊……到底使了什么魔法?”

  我向他说明了岬老师给我上课的事情。虽说医生好像并不知道岬老师的名字,但他听到按键与运指的方法时,也露出了赞赏的神情。

  “不要负担不必要的体重,这就是理论上的姿势……不要用力,连续运动……与其指尖用力,不如注意要伸展肌肉……嗯,这就是进行有效康复训练的基本概念。也许是偶然一致,但如果是知道这些东西所以才这么教的话,这个姓岬的男人可不一般哪。他是个钢琴家?有名吗?”

  “弹琴的人都知道。”

  “是怎样的演奏?”

  “我只在电视上看过,但都看得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有意思,真想见见他呀。”

  被新条医生这么一说,不知为何,总觉得好像我的自家人被夸奖了一样。

  “听了你的演奏,恢复情况就一目了然了。不,是‘一耳了然’。手指的运动自不用说,连强弱音也弹得很分明哪,能持续多长时间?”

  “三分钟,之后手指就无力了。’

  “无力的原因是皮下组织和真皮还没有完全愈合吧,但仅仅两周,这样已经很好了,实在很了不起。作为音乐疗法的一种,这很有报告价值。更让人吃惊的是你演奏中的表情,紧张与迟缓的交替明确地表达了出来,这和手指的运动也有一定关系吧。以后,那个人还给你上课吗?”

  “应该吧……”

  “那我就安心了。”

  那张总是板着的脸露出了放心的神情,我感到很意外。

  “您很担心我吗?”

  “我在玄关送别你的时候,心都是悬着的,不是担心,而是害怕。现在可以对你坦白了。我当时已经做好了下次见你也许就是在被运过来的担架上,或是在报纸的社会新闻版面上。”

  这是黑色幽默吗?我真想当做没听到。

  “哎呀,我真是那么想的。实际上发生过这样的事,植皮手术之后,自杀的女性患者还不少,那种心情你也能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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