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的时候,楼上的闹声又响了一阵子,这一回,好像比上次还要激烈。小林松懈着下巴,陶醉地倾听着,直至嘴里流出了一丝丝粘粘、亮亮的口水,都没有察觉。
最后,他用手捏住鼻子,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沉闷的、窒息般的笑声。
陶兰倒在厅里的沙发上,她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晨晨紧紧贴着陶兰坐在身边,她的眼睛怯怯地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满脸哀求。
李大强就坐在她对面的一把椅子上,他几次对晨晨说:“晨晨,你先写作业去,我跟你妈单独谈谈。”
“就不!我一走你们又会吵架!”晨晨赌气地把头一扭,不理睬他。
“不会再吵了,我有事跟你妈说。”
“那也不行,就当着我的面说吧。”
“……”李大强顿时面露尴尬。
“晨晨,你先下楼给妈买点儿东西去。”陶兰发话了。李大强和晨晨都听得懂这个“买点东西”指的是买一包卫生巾。平时她一有了这种特殊需要,就是这么指使李大强或者晨晨的。晨晨这才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嘟着嘴,一伸手:“钱。”
陶兰爬起来,走到卧室去拿她的包。过了一会儿,她出来把一小叠钱塞进晨晨的手,推着晨晨的后背,把她送出了门。
李大强见晨晨走了,“噗”地一下子跪在了陶兰的脚下。
“你一定要听我把事情讲清楚。最后再下结论,好不好?”李大强的声音可怜兮兮,陶兰从来没有听到过他用这种腔调跟她说话。
她一时被吓坏了。
“跟夏童,那只是一念之差,真的。当时你不在家,晨晨把她领回来,说这个同学父母都在国外,保姆也走了,想在我们家吃一顿晚饭。我能说什么?就给她们做了。后来,她又来了两回……”他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液,“我如果说是她主动,你一定不会相信,可就是这么回事……”
“够啦!你真叫人恶心!她还是个孩子,可你是个成年人了……”
“是,我承认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可是人确实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杀她呢?交往时间那么短,我根本就没打算跟她再有什么来往……”
“然后她用晨晨、用这个家来威胁了你,你就起了杀心,是不是?”
“没有,她……是个很随便的女孩子,根本没有什么……威胁,是我不愿意再把这件事继续下去了,可她说,她还会再来……”
“我没说错吧?她还要纠缠你,你就干脆一不作二不休……”
“你不要老是凭想像嘛,我没有……”
“好了。你承认夏童跟你有关系,对吧?好,现在我问你,你敢不敢到公安局去说清楚?你敢不敢去?”
“我敢。”
李大强这个回答,倒把本意只是为了激他的陶兰给吓住了。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李大强如果真的硬着头皮去了,万一说不清楚呢?他如果万一杀了人呢?
陶兰只觉得浑身瘫软,虚汗直冒,两腿打抖,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这就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的利害。即使陶兰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李大强的种种表现磨得起了茧子,可是仍然难逃此一劫。
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滚,她顾不得去理它,只是透过泪眼看定了李大强,爱恨交加,千头万绪,一时不知从何理起。把李大强交出去,这显然并不是她的初衷,可是现在又能把这么一个男人怎么打发呢?一想起往日的生活,她再也忍不住嚎啕起来。
“砰砰砰!”防盗门被什么人猛烈地敲响。李大强一愣,然后就抓过一条毛巾扔给了陶兰,这才慢慢吞吞地欲去开门。
陶兰的哭声嗄然而止,就像被谁一下子掐住了脖子。她猛然想起了自己递给晨晨的那叠钱,里面夹着的纸条,天啊,时间怎么这么快就过去了呢?一定是“110”来人了!
她一个饿虎扑食,就把李大强拉回了自己身后,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带着浓烈的鼻音问道:“是谁?”
“阿姨,我,小林。”
陶兰这才深呼吸了一口:“你有什么事?”光听她的语气,就好像这房间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小林在门外犹犹豫豫了一会儿,“啊,没什么事,我听到一点儿声音,上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谢谢你,没事儿,你回去吧。”陶兰说着,还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泪珠儿,她坐回到沙发上的时候,冷不防李大强一下子扑了上来……
晨晨出了家门,越想她妈的表情和动作,越觉得有点儿不同寻常:不行,得快点儿买了东西,赶紧回家!
她急急地跑到院门口的日杂店里抓过一包卫生巾就跑过去交钱,一个小小的白纸卷儿从钱里掉了出来。
“这是你的么?”售货员把那个白纸卷递给了晨晨,她展开一看,上面正是她妈妈的笔迹:
“到你姥姥家去!两个小时以后没有我的消息,马上给110打电话”
晨晨吓得瞪大了眼睛,售货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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