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儿里的人不知不觉就散了。斜阳西照,地上半明半暗,明得很刺眼,暗得很冷清。一股微风吹过,好像把刚才的所有事都吹成传说了。
几个民警拷着赖小民和耿红英出了院门,没有人出来相送。李出阳冲白胖子耳语几句,走向了院外。
老民警望着李出阳,一脸的爱才若渴,“怎么了,还有事?”
李出阳走到低头不语的赖小民跟前,又看看边上头发被风吹乱的耿红英,“刚才你叫我别说了,恐怕不仅仅是让我别说案情,还有难言之隐吧?”
两人沉默。周围枯木与风沙四散作响,迎合出一片悲凉景象。
“我想,你是不想让我说出你们那个早已不在人世的父亲吧?”
赖小民夫妇和民警们皆是一震。李出阳继续说:“你爷爷为了弄丢赖小军的事对你爸爸赖秋生愧疚了二十年,你爸爸五年前出走后你爷爷的内心肯定就更加煎熬了。我想一定是因为他曾经太过内疚割腕自杀过吧?他手上戴的橄榄核并没有盘过,肯定是为了掩盖割腕自杀的疤痕才常年戴在手上吧?还有他的房间至今都不设煤气灶和天然气,也是你们为了怕他寻短见才故意由着他一直睡火炕吧?”
老民警眉头大展,“你是说……”
他却说不下去了。展开的眉头也定住不动了。
李出阳看着赖小民,“你们不让我说的原因,也是你们真正杀赖夏生的动机。你父亲三年前死在外地,你怕你爷爷得到消息后经不住打击,于是冒充你父亲的声音隔三岔五地给你爷爷打电话,化解了他们父子二人之间的矛盾,让老村长心里充满了安慰和希望。但是赖夏生无意间知道了这个秘密,他先是动了挖祖坟卖文物的念头被你阻止,恼羞成怒之后就用你冒充你爸爸的号码给老村长发了一条要回家探亲的短信,以此来要挟你,捅破你们维护了三年的谎言。正好这两天村里没有手机信号,我想你去丁惊宇家用座机打你邻居家电话,实际是想冒充你父亲的声音告诉你爷爷,他今年还是不回来了,让他不要空等了吧?很可惜,当时他出门去找你三叔了,没有接到你这个电话。”
赖小民眼泪已经淌了一脸了,“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只有我自己知道。每当我拿着手机对我爷爷说:‘爸,我挺好的,别记挂我,您多注意身体’‘爸,以前是我不好,您多担待’‘爸,小军的事我不怪您了,我还有小民,我不亏’,听着我爷爷一天比一天苍老的声音,听着他笑听着他哭,我心里就跟过油似的难受。他这辈子不图什么,就是想解开跟我爸的心结!所以你说,赖夏生那个白眼狼是不是该死!他死了,我爷爷就能过一个安稳的晚年,我冒多大的风险都愿意!”
警车带着赖小民夫妇走了。应赖小民要求,没有开警笛。车子开在乡间小路上,像是一匹沉默的快马,每一步都在告别沿途的景观。
白胖子出来了,跟李出阳说:“赖春生夫妇承认了,祖坟是他们刨的,前几天晚上他们听见赖小民和赖夏生吵架,赖夏生说不给他钱他就去刨祖坟,赖春生夫妇为了赶在他前头动手,专门趁着昨天出门去找赖夏生的工夫,大晚上上了山,但是刨了一会儿只挖出几根骨头,觉得瘆得慌就作罢了。但赖春生夫妇看起来挺老实的啊,一点儿也不像是赖夏生那种不择手段唯利是图的人!我也真是服了你了,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出阳说:“你不觉得那个小女孩儿团团有点儿问题吗?看东西不怎么转眼珠,只对发光的东西感兴趣,说话大多数都是在重复。我猜那应该是儿童孤独症的早期反应,也就是咱们平常说的自闭症。”
白胖子一拍脑门儿,都不知道该怎么感叹好了,“天哪!那赖春生和老村长知道吗?”
“赖春生夫妇不可能没发觉,也八成带她去医院检查过。但他们应该是一直瞒着老村长,怕他担心。这种病要是治疗起来时间长挑费高,他们才决定要去城里一边务工一边给孩子看病,所以经济压力一定很大。今天我去赖夏生房间时发现他柜子里有根折叠铁锹,想必是他死前准备盗墓用的。但那铁锹杆很干净,铁锹头上却全是灰土和磕碰痕迹。我就猜昨晚上赖春生夫妇借口出门找赖夏生实际是上山挖坟时肯定也需要工具,赖春生腿脚不便,王月薇又没什么力气,他们为了方便也只能选择用那根折叠铁锹。但是折叠铁锹拿出去仍旧会被人看见,于是赖春生干脆就把铁锹头拆了下来,抱在怀里掩人耳目,回来后又匆匆忙忙地把铁锹头安了回去,但王月薇生怕大晚上赖春生安得匆忙没弄牢固,所以一直怕团团把铁锹头碰下来。”
白胖子啧啧称奇,终于悟出一个真谛,“我说你们三队怎么每回破案都那么快呢,尤其是孙小圣那极品掌权后,就更不可思议了,闹了半天是有你这么一个外挂啊。”
本来是句恭维的话,却好像触到李出阳短板,他马上低调起来,“这事最好别跟花姐说……”
话音未落,花姐竟然驱车停在俩人面前。灰土升腾之际,花姐纵身下车。那阵势好像沙漠中凯旋了一只傲气的猛犸象。
然而花姐却延续不了这酷帅气质,马上冲两人开启牢骚模式,说是省厅的专案组将全盘接手赖家屯之前的中毒案,她在村大队猫了一天只做了一些交接工作,然后便是吃饭、开会、待命,比妇联干部还要百无聊赖。在傍晚接近天黑之际,她终于接到命令,自己这组人可以返城恢复正常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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