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了十点钟,导师们一个个都不见人影,这显然是不太正常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来等去,临近午饭的时间,傅元曼走进了守夜者组织的大门。
即便是在刑侦战线上工作了数十年,喜怒不形于色的傅元曼,还是表现出了与往常不同的神色。他脸上的神色让守夜者成员们都感到了不祥之兆。
“姥爷,你去哪儿了?一上午都不见人!”萧朗最先冲了出去,挽住傅元曼的胳膊,说,“您这是咋啦?不高兴啊?”
“先别啰唆。”傅元曼严肃地说,“开上你们的车,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傅元曼坐在万斤顶的副驾驶上,引着皮卡丘一路向南安市西郊方向驶去。大家怀着忐忑的心情,沿着大路一直跑到了人烟稀少的郊区,再七弯八拐地抵达了一处大院,万斤顶没有减速,直接开进了大院。大家的余光,瞥见了大门上的几个大字。
南安市殡仪馆。
不祥的情绪进一步笼罩着大家,所有人都沉默着,直到两辆车停在了殡仪馆冷冻间的门口。门口,有两名荷枪实弹的特警正在把守。
“不会吧?山魈不会也被灭口了吧?”萧朗拉好手刹,十分担心地缠着傅元曼询问。
傅元曼没有回答萧朗,带着大家走到门口,拍了拍唐铛铛的肩,说:“你在门口等。”
还没等唐铛铛反应过来,傅元曼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冷冻间。大家看了看一脸疑惑的唐铛铛,估计是场面血腥,怕唐铛铛不适吧。大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陆续跟着傅元曼走了进去。
冷冻间有几排低温冰柜,两排低温冰柜之间,放着一张运尸床,床上的尸体盖着一块白布。
大家都是第一次进殡仪馆的冷冻间,但是好奇心已经完全被惊恐所覆盖。
如果真的是山魈,那岂不是这么久的努力又白费了?是什么人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接二连三地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策划杀人?
大家的心里都七上八下的,也都没有注意到运尸床的周围站着的一圈导师们。
大家都在屏息等候着傅元曼的下一步指示。
“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傅元曼慢慢地拉开了眼前的白布。
其实在此之前,大家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他们看见那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孔时,所有人都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呆在了原地。
面前是一张棱角分明的男人的脸,鬓角已经斑白,不过在惨白的皮肤上,已经不是那么显眼了。短短的胡茬儿上似乎还黏附着一丝泥土,唇角已经松弛,微微地张开。从他半闭的眼睑之中,已经完全看不到有一丝生气;眼睑的周围有两处小小的裂口,那是被他碎裂的眼镜片刺破的。然而,刺破口中并没有血液流淌出来。
这具冷冰冰的遗体,大家是多么熟悉。
他昨天的音容笑貌还都在大家的脑海里徘徊。
“老师!”凌漠的低吼,带着颤抖,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唐……唐叔叔!这……这是怎么回事?”萧望强忍着哭腔,问道。
显然,在大门口的唐铛铛,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她不顾一切,冲破了门口特警的拦截,冲了进来。只是远远地看了运尸床一眼,唐铛铛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成员们虽然年轻,但却不是第一次直面死亡。可是,面对亲人、导师的逝去,他们还是承受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打击。几个人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傅元曼料想到了这一幕。
其实在早晨事发的时候,傅元曼还准备向孩子们隐瞒这一噩耗。但是萧闻天告诉他,孩子们已经不再是孩子们了,他们都是光荣的人民警察。
人民警察之所以光荣,是因为他们在面对危难的时候不能退缩,面对黑暗的时候要充满阳光,面对牺牲的时候要懂得怎么化悲痛为力量。
所以,导师们选择让唐骏为孩子们再上人生历程、警察历程中的最后一节课。
唐骏冰冷的尸体告诉孩子们,即便是和平年代,人民警察的队伍里,依旧有着牺牲,而如何面对这种牺牲,是孩子们需要自己去领悟、去探寻的。
大家震撼的情绪因为唐铛铛的哭声迅速转化为悲痛。
唐铛铛,这个被唐骏从小到大捧在手心上的小姑娘,一夜之间,变成了孤儿。父亲的音容笑貌犹在面前,此时却已天人永隔。昨日一别,竟然成了永别,而永别之前,父亲都没有好好地看她一眼。
唐铛铛完全顾不上额头上已经开始渗血的伤口,撕心裂肺地哭成了泪人,她跪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站起身来,只能一点一点地向运尸床挪去。萧朗也一样的撕心裂肺,他哭着去搀扶起唐铛铛。
“都怪你!都怪你!你不让我回去,我回去了我爸就不会死!”唐铛铛使出全身的力气,一把推开了萧朗。
萧朗一个踉跄,蹲在了地上,抱着头痛哭起来。
这是萧朗记事以来,第一次哭泣。
“爸爸,别走,爸爸,你再看看我,爸爸,你听得见吗?你不要走,我以后听话还不行吗?”唐铛铛泣不成声地去拽白布之下唐骏的右手。
傅元曼想阻拦,却已来不及。唐铛铛拉出的,是唐骏血肉模糊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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