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眼前一黑,他直直地摔落,惊恐地抬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看到了,看到了他在向深渊坠落,他被骗了,他看见他摔落的地方站了一对娃娃,十岁左右,朝着他露出了微笑……
赶路人没有死,他刚好被坡道上一棵巨大的树挡住了下滑的身子。但他死里逃生后更加害怕,因为他又见到了那对娃娃。
那是在他伺候的主人家里看见的。赶路人家乡大旱,唯有跑到外地投奔亲戚。碰巧当他赶到时,那大户人家正在办丧事,人手不够,也就立马让他留下做帮手,而他的任务就是守灵。主人家的女儿去了,停灵满七天后就要下葬。他守的那天是最后一天,当他走进灵堂,脸色“唰”的一下全白了。灵堂内中间处停放着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材,棺盖明天才会合上,让亲人们做最后的凭吊。棺头处放了一盏灯,白蜡烛流着泪静静地在守候。那是长明灯,此灯是不能灭的,否则死者去得不安,那活着的人就会受到诅咒,所有的人都会受到诅咒。
赶路人从小在乡间长大,这些规矩他都是懂的。棺材里躺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只有十八岁,正值青春年少,这么年轻就去了,多少含了怨气啊!赶路人又想起了乡间老辈人说过的话:如果是有了婚约的年轻女孩去得早,入殓时一定要按新娘的装束下葬啊,不还了她这个愿,她是不会安心去的啊,那活着的人就会不得安生了。
背后冷汗涔涔而出,赶路人从小胆子小,对老辈人的话更是深信不疑的,而此刻躺在他面前棺材里的女人一身凤冠霞帔,惨白的脸上涂抹了浓浓的胭脂与他“对视”着。棺材里的女人并非最可怕的,更恐怖的是棺材两边立着两个人,那是一对十岁左右的男女娃娃,惨白的脸、诡异的笑、血红的嘴,和他在昨晚碰见的一模一样。男女娃娃穿着喜服就这样笑着看他,眼珠子直直地盯着他,闪烁着异常的亮光。
女娃绾着两个髻,那满头乌发黑亮而有光泽,几朵梅花钉子发夹别在发间。女娃身上穿的是暗红的团蝠纹红袍,暗底的灰色石榴花开满了衣裳,衣裳的每一朵花每一处纹饰都做得精致美观。女娃的手负在身后,袖子绲金边的针线图案看着眼熟,但赶路人想不起是什么图案了。男娃也是一身红袍,衣着上的细节比活人身上的穿着还要讲究。男女娃娃一直站着,没有动过。赶路人也一直站着,没有动过,他站在门槛边,不敢进去。
“小苟,站着干什么,快进去看好长明灯,可不能熄了的!”另一个守夜的家丁从后走来。
“这对娃娃是人?”小苟变得语无伦次,开口就胡乱地问了一通。
家丁一听“扑哧”笑出声来:“这是假人,是归家人的手艺了,怎么样是不是跟真人一样?!它们那身行头啊,够我们吃好几年啊,那做工多精致逼真。吓着你了吧,别怕,只要灯不灭,守过了今晚就是了。”
听了这番话,小苟没有为此而宽下心来。因为他知道,他昨晚碰见了鬼魅,这对娃娃的鬼魂。它们差点要了他的命。此刻,它们又出现了,它们为什么要缠着他不放?他身体禁不住地哆嗦着。
“别怕,这是丧事用的阴童,有了它们,主人在黄泉路上就不会迷路了,会一路走到底。”
“那路会通去哪儿?哪儿才是底?”
听了这话,家丁也有些害怕慌张,结结巴巴地说:“过了鬼门关就不会迷路了,就走到底了吧。”
“地狱是吗?”小苟不知怎的,心完全地空了。它们昨晚就是想拉他下地狱!一阵阴风吹来,长明灯一闪,灭了。最后的一丝光亮中,小苟看见阴童得意地笑了……
后来,小苟大病了一场后慢慢就好了,并没有阴童来勾他魂的事发生。
而他也终于记起了那一对阴童手上衣袖处的一圈花纹图案是什么意思了,那圈绲纯金边的针线图是道教里的一种镇鬼符。远远看去是几圈线条,实则是束缚冤魂的绳索,将它们反手而缚,那它们就不能出来报仇了。小苟在乡下时,村里曾发生过一宗命案,死者口含铜币,双手被绳子束缚在背后,绳子上也是有这种线条图案。那时老辈人就说,是凶手怕死者的鬼魂找他报仇而特意这样做的,让死者的魂被困永世不得超生。后来案子破了,犯人也承认了他捆绑死者的原因,而口含铜币,就是要封住死者的嘴,让死者到了阎王处也告不了状。让小苟不明白的是,归家人为什么也要这样困住阴童的魂呢?小苟没有检查阴童的口,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含着铜币,只是他总是离归家人远远的,生怕撞上了他们。
小苟投身的那家大户不知什么原因,慢慢地衰败下去,而归家人的生意却越做越好,慢慢地,就有了些传言,因为在幽静的夜里,大家都听见了,听见了娃娃的哭声。那种哭声像会把人的魂吸掉,让人浑浑噩噩如坠雾中,瘆得人慌。哭声都是从归家传出来的,而归家没有孩子,只有纸扎、用绢和蜡做的阴童……
闹鬼的事在公主坟这两个村子里传开了,大家都越来越害怕,最后纷纷离开了住的地方,举家搬到了别处。
买了阴童的那户大户人家境况凄凉,两个少爷先后去世,从此失了香火,而老爷也一病不起,家徒四壁。大家都说是那家的小姐去得不安宁,含了冤屈,所以诅咒了两个村里的所有人。许多孩童都无故失踪,人烟越发稀少,村也成了死村,成了真真正正的坟。而归家也住不下去了,搬进了内城继续做他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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