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们住的地方附近发生了一点小摩擦。有一户人家俗称“狗宅”,从以前开始便饲养了好几只狗,近年来数量不但暴增,卫生状况也明显恶化。
左邻右舍对恶臭与吠叫声提出抗议,里干事也要求屋主少养几只,但年约四十的男性屋主不仅置若罔闻,还派狗赶人。
这种恶邻居如果无法沟通的话,事情就会变得很棘手。尤其这户人家的屋主是名独居男子,很难透过房东或家人出面劝解。
走投无路的里办公处听闻绫乃当过警察,旋即找她商量。
在此之前,绫乃的生活圈都在街坊的另j端,因此完全没听过那幢狗宅,直到亲眼目睹,她才知道情况有多严重。走近那户人家的水泥围墙,一股强烈的狗味便扑鼻而来,里头还传出“呜——”“汪!”的狗吠声。她从大门的缝隙窥见院子一角,里头有几只大笼子,好几只狗被链子锁住,四处徘徊。每只狗都瘦成皮包骨,唯有眼睛炯炯有神,显然健康情况欠佳。曾与屋主交涉的干事表示,屋内与后院都有许多狗,估计约有二十只。
“我懂了,这样确实影响邻居生活品质,而且狗也很可怜。”
绫乃告诉干事:“不好意思,能不能请您再过去交涉一次,顺便拍些狗的照片?至少要有十只,才能证明屋主饲养很多狗。”
里干事一听,随即重振旗鼓,再访狗宅,尽管免不了又被狗赶走,不过这回拍了十三只形貌各异的狗照。
绫乃带这些照片前往辖区警局,针对狗宅申请强制搜索,并检举屋主。
日本大部分地区皆采用“化制厂条例”,如果想饲养超过十只狗,必须经过首长许可。“化制厂”泛指将家畜加工为食品以外用途的工厂,这项法规的目的在于避免不肖业者违法营业。尽管这件案子与法规设立宗旨扯不上关系,但只要能证明屋主未经许可便饲养十只以上的动物,就能依法强制介入。
无独有偶,其他被勒令停业的化制厂业者也投诉过该屋主,因此警察立即动员,逮捕狗宅屋主,狗儿也被移送到动物之家。最后屋主并没有被起诉,但他似乎终于怕了,赶紧卖房子搬家。
问题解决,里办公处对绫乃百般感谢。
唯有一个人对这件事感到不满,那就是绫乃的丈夫(现在是前夫)。
其实绫乃也无意隐瞒,只是没有特意找丈夫商量,所以他直到警方强势介入,才知道狗宅的事。
“那个人大概是‘动物囤积者’,简单来说,就是生病了。他真正需要的不是排挤,而是包容吧?你们警方在强行介入之前,难道没想过请社会福利机构帮忙吗?”
此时,绫乃的丈夫提到“动物囤积者”这个词。
动物囤积者,就是指明明无力负荷,却忍不住饲养大批动物的人。日本容易将这类患者当成普通的恶邻,但欧美正视这种现象,并列为与依赖型人格障碍同类型的精神疾病。
许多动物囤积者都有心病,在社会上无依无靠,只能借由囤积动物来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忘却创伤与孤独。药物成缝者无法停止吸毒,动物囤积者也~样无法停止囤积动物,因此即使公权力强行介入,他们也很可能换个地方重蹈覆辙。
说起来,那幢狗宅的屋主原本只是普通的爱狗人士,但几年前妻子亡故,他和邻居的往来也逐渐减少,接着就演变为动物囤积者了。
绫乃的丈夫说的并没有错,那位屋主或许需要治疗与协助。
可是——绫乃咽不下这口气。
什么包容、社会福利,说得倒简单。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打打官腔敷衍了事,换来的就是当地住户的噩梦。怎么可以助纣为虐,叫无辜的邻居忍气吞声?真是岂有此理。
讲难听点是排挤,但发生问题时,排除问题根源才是解决方法啊。即使绫乃的方法说不上完美,但应该也不算差。她并不想听这种马后炮。
“你只会出一张嘴,有什么资格说我?协助?包容?你自己来做做看啊!”
绫乃忍不住大吼。丈夫一如往常地面露难色,低头说道:“抱歉,如果冒犯了你,我道歉。”
回头想想,这时两人其实已经貌合神离。
将青舂全部奉献给柔道的绫乃,高中毕业后便成为警察,贯彻日本独有的阶级保守主义。而她丈夫从小在法国成长,直到国中才回国,就读知名私立大学研究所,个性不拘小节、崇尚自由。打从-开始,她就知道彼此的性格截然不同。
他们看上的是彼此个性互补的部分。
然而,相爱容易相处难,价值观的差异成为无法跨越的鸿沟,水与油,终究无法融合。
久而久之,两人动辄意见不合起口角;不,不对,绫乃只记得他们意见不合,却不记得发生过争吵。
细数以往,绫乃一阵心痛。
(我动不动就发脾气。无论是他,还是女儿,都成为我情绪的出口。)
(我干嘛胡思乱想。)
(不行,别想自己的事,想想铃木阳子吧。)
绫乃重新聚焦于眼前的问题。
(铃木阳子也是动物囤积者吗?)
鉴识组清点过头骨数量,表示房里共有十一只猫。房内有猫咪用品,但从猫咪随地大小便这点看来,铃木阳子似乎没有善尽主人的责任。此外,她也不和邻居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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