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不会再做这种事了。我保证。”
他哭着向你保证,没想到隔周就毁约了。
这次他生气的原因,比上次更微不足道。
这天怜司似乎心情不好,中午一起床就臭着脸,然后开始喝酒。
他今天喝酒的速度比以往快,一迳嘀咕着“可恶”“为什么我这么衰”“开玩笑”,火药味浓厚;而且上周才发生过不愉快,你不想再刺激他。
你决定早点出门。
下午,你一边准备外出,一边辩解似的咕哝着:“今天有客人提早预约,好烦喔。”
这句话就是引爆点。
“王八蛋,有工作了不起是不是?你在挖苦我吗?”
酒瓶先飞过来,接着拳头也跟了过来。
又下雨了。暴力之雨与泪雨。
你全身上下无一幸免,隔天痛得无法上班。
怜司再度哭着道歉,向你保证“下次绝不再犯”。
你一边听,一边思忖:对了,我好像听某个男人说过,他从小被父亲家暴,导致十六岁时离家出走。
你终于发觉大事不妙。
这个人没救了。他心中某个重要的部分,大概已毁坏殆尽。
他不会遵守约定。只要跟他在一起,就会一再挨揍。
或许他不是自愿如此:或许是酒精害了他··或许他并不想揍你;或许怜司也不乐见发生这般暴力与泪水的循环,这一切却注定要发生在他身上。
但没救就是没救。
跟他结婚?请他当家庭主夫?不可能。
你们从牛郎与顾客时代一路累积至今的情感,在此刻顿时冷却'失温、崩塌。
(我真是个超级大傻瓜。)
你觉得自己简直无药可救。
那些原本深信地球是宇宙中心,后来才发现地球竟然绕着太阳转的人,大概就是这种心境吧。
只是,察觉真相,不代表能扭转情势。
恐怕你也无法阻止怜司使用暴力。
逃离暴力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分手。
但分手谈何容易?你连提都不敢提。万一说出口,搞不好会被打死,而且也不知道要逃去哪里。
与其如此,你宁愿不要看见真相,宁愿不要清醒。
既然无法逃离暴力,与其苦恼,不如接受。
万一挨揍,就想想“其实他也受伤了”“最痛苦的人是他”,最好对自己的痛苦视而不见,并傻傻地相信“总有一天,我要跟他共组一个和乐的家庭”,这样会好过许多。
可是你办不到。
你从未尝过如此残酷的暴力,肉体的疼痛逼得你不得不面对现实。
而一旦察觉真相,就无法再装聋作哑了;一旦清醒,就无法再沉浸于幸福的梦境中。
你心中那个“可怜而无助的情人怜司”早已消失,摇身一变成为“把你当成沙包的恐怖小白脸怜司J。
你错愕万分,问自己.·为什么要卖身养这种男人?
清醒使爱情逝去,徒留懊悔。
可是你不懂,究竟该从哪里开始懊悔才好?
是否不应该提议怜司同居?可是当时是情势所逼。还是说,不应该接下那通电话,搭救怜司?可是他如此绝望地向你求救,谁能忍心拒绝?那么,是否当初不该跟着怜司去牛郎店?但是你那时非常渴望慰藉。那就是不该在应召站工作啰?可是那时……
追本溯源,最后只能怪自己不该生下来。然而,出不出生本来就由不得你,所以你无从圣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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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对了,这就是所谓的“人只是一种自然现象,没有道理可言”啊。‘
懊悔是一种只会腐蚀内心的情感,毫无存在意义;不,或许所有的情感都没有意义。
你不禁认为自己接下了荡手山芋。
每个月接济母亲固然是你的重担,但血亲可不是说甩就能甩开;至于怜司,他就只是个与你非亲非故的烫手山芋。
而且,他压得你喘不过气,让你的生活失去光采,只留下卖身的痛苦与挨揍的疼痛。
你硬着头皮卖身,养活一个自己不爱的恐怖男人。
为了不惹他生气,搞得你自己成天紧张兮兮的,深怕说错话、做错事。
可是,有时还是会飞来横祸,你只能赶快蹲下去减轻伤害,等待暴力结束。
你提心吊胆地度过一段日子。盛夏已尽,进入八月下旬。
这天早上,你如常下班,身体沉重得仿佛血管中塞满淤泥。重度劳动果然吃力,夏天工作比往常更耗体力。
今天只有树里跟你同路作伴。
“想到家里有那家伙就觉得烦。”
“干脆溜走算啦。”
“不行啦,我又没地方可去。”
“是喔,也对啦。”
“我的桃花全都是烂桃花。”
“哈哈,我的桃花运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你只会对树里聊起怜司,偶尔向她抱怨。树里说她每任男友都会揍她。
你们在明治大道分别,接着你一面闪躲牛郎店的皮条客,一面穿越歌舞伎町,独自走向车站。
途中,你经过贴着竞选海报的布告栏,上头并列着数张陌生大叔大婶的笑脸。
据说月底的选举将是日本首度正式政党轮替,最近每个电视节目都在探讨此事。怜司口沬横飞地说:“这次想取得新政权的政党是反日组织的首脑,绝对不能政党轮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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