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李世民丝毫没有避讳自己过去对李泰的偏爱和专宠,也没有否认这种行为的过失。换言之,他这么说,就等于间接承认自己对这场夺嫡之争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正是对李泰的过度宠爱,无形中催生了他的夺嫡野心,才导致了这一场兄弟阋墙、父子反目的悲剧。
当然,在谴责魏王和自我责备的同时,李世民也顺带敲打了一下满朝文武。所谓“文武之官,各有托付;亲戚之内,分为朋党”,既是在陈述事实,也是在训斥百官:正是因为你们出于各自私利,在这场夺嫡之争中选边站队,同时推波助澜、煽风点火,才把两个皇子都逼上了这条造反谋逆的不归路!
随着太子和魏王相继被废,这场历时数年的夺嫡之争总算告一段落。然而,接下来要立谁为太子,却仍旧是横亘在皇帝心中的一个难题,也是朝野上下关切瞩目的焦点。
此外,还有一件让皇帝和满朝文武都颇感忧惧的事情,便是诏书中提到的“凶 人”。
毫无疑问,这里的“凶人”,指的就是以王弘义为首的天刑盟!
一日不除掉王弘义、摧毁天刑盟,皇帝李世民和大唐社稷就一日也不得安宁。
可是,这个老奸巨猾、神出鬼没的王弘义,现在到底在哪儿呢?!
“对不起盟主,属下也不知王弘义究竟藏身何处。”
在门下省的侍中值房内,刘洎面露难色,对萧君默道。
这些日子,萧君默把郗岩、华灵儿等天刑盟手下和桓蝶衣、罗彪等玄甲卫手下全都撒了出去,动用了他所能掌控的黑白两道的所有力量,拼命查找徐婉娘的下落,却始终一无所获。所以,萧君默只能来找刘洎。
此时,萧君默盯着刘洎看了一会儿,知道他没有撒谎,便道:“那你约他见面,我自有办法。”
刘洎蹙眉:“盟主莫非是想跟踪他?”
萧君默点点头:“不瞒你说,你上回在崇德坊跟他接头,我便是派人跟踪,才发现了他在乌衣巷的藏身处。”
刘洎苦笑了一下:“盟主有所不知,也许正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冥藏日前便已通知我,今后不再与我直接见面了,一切联络皆以密信方式进行。”
这回轮到萧君默苦笑了,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声:“老狐狸!”
既然连刘洎这条线都无法追踪到王弘义,那就真的是毫无办法了。
“最近冥藏跟你联络过吗?”萧君默问。
刘洎摇摇头:“自从终南山的事情后,便再没联络过。”
萧君默又想了想,只好无奈地站起身来:“若王弘义有任何动向,你要随时通知我。”
刘洎赶紧跟着起身:“盟主放心,属下一定随时向您奏报。”
萧君默告辞,刚走到房门,刘洎便在身后喊道:“盟主……”
“还有何事?”萧君默回过头。
刘洎走上前来,又思忖了一下,才道:“上回魏王一案,多谢盟主保全了属下,请受属下一拜。”说着便跪了下去。
萧君默赶紧把他扶起,道:“保全本盟兄弟是我的职责,何必言谢?更何况,你也算是一位尽忠职守的好官,既不贪赃纳贿,也不徇私枉法,朝廷需要你这样的人,我岂能不保你?”
刘洎有些动容,遂深长一揖。
萧君默拍拍他的臂膀,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刚一回到玄甲卫衙署,罗彪便急匆匆地跑上来:“老大你去哪儿了?让我一阵好找!”
“什么事?”
“新任的大将军今儿正式履职了,急着要见你。”
萧君默微微蹙眉。
这个接替师傅的人终于还是来了,虽不知是何方神圣,但一定来者不善。因为这种时候,不管皇帝派什么人来,主要任务肯定就是盯住自己,进而挖出王弘义和天刑盟。而负有这种特殊使命的人,必然不会是庸才,估计比裴廷龙更难对付,看来今后得多加小心了。
“新来的头儿是谁?”萧君默一边转身朝大将军值房走,一边问罗彪。
“您去了不就知道了?”
萧君默有些不悦:“你小子还跟我保密?”
罗彪挠挠头:“不是属下故意跟您保密,是新来的头儿不让说。”
萧君默颇感诧异,想不通这个新来的上司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到了大将军值房外,守门甲士一看见他,便让他直接进去,说大将军已等候多时。萧君默进了值房,却见偌大的房间中空无一人,仔细一看,才发现屏风后面有个人正坐着煮茶。
李世勣过去用的屏风是木质的,现在却被换成了蚕丝屏风。那人在屏风后影影绰绰,只听得见煮茶的动静,根本看不清是何人。
萧君默趋步上前,下跪行礼:“卑职萧君默拜见大将军。”
那人恍若未闻,自顾自喝茶,还咂巴了几下嘴,似乎故意要让他难堪。
萧君默闻着阵阵飘出的茶香,淡淡苦笑:果然不是善茬,一来就耍起了官威。萧君默不以为意,又大声地说了一遍。对方还是没动静。直到萧君默喊完第三遍,那人才慢慢起身,从屏风后踱了出来。
碍于礼节,萧君默只能低着头——上司不发话,下属就不能抬头与其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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