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刘侍中,这么晚了还扰你清梦。”萧君默道。
“不不不,不打紧。”刘洎连连摆手,又惊又喜,“盟主,听他们说您坠崖了,属下万分难过!还好,上苍庇佑,您总算安然无恙。”
“多谢侍中挂念。”萧君默淡淡一笑,“有件事还没做完,我不能死。”
刘洎立刻反应过来:“盟主指的,莫非是……”
“你立刻写一封密信,明天一早就送出去,告诉冥藏,说你发现了我的藏身之处。”萧君默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对折好的纸条,“这是地址。”
刘洎接过,面露不安道:“盟主是打算……”
“具体你不必多问,尽快把信送出即可。另外,还有件事,你也得写进去……”萧君默凑近,低声说了几句。
刘洎眉头微蹙,想问什么,却又忍了回去。
“都听清了吗?”
刘洎点点头:“听清了。”
萧君默拱拱手,反身隐入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刘洎站在原地,望着浓墨般的夜色愣了好一会儿神。
倘若不是手里头捏着那张纸条,他真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长安城南,少陵原。
一轮浑圆的落日悬浮在地平线上。浐水、潏水倒映着夕阳的余晖,从少陵原的两侧缓缓流过。原上东南有一座村庄,名叫凤栖村,村庄西侧有一片茂密的槐树林。此时,一群黑衣人忽然策马从林中驰出,惊飞了一群刚刚归巢的倦鸟。
为首一骑戴着青铜面具,率先驰上一面土坡,然后勒马停住,居高临下地眺望着这座百十来户、炊烟袅袅的村子。
“就是这儿吧?”王弘义问紧随而至的韦老六。
“没错,凤栖村。”韦老六道,“照玄泉所言,萧君默就躲在村东头土地庙边上的那座宅子里。”王弘义微眯双目,仔细观察着整座村庄的情况。
“先生,”韦老六看着他,“玄泉的情报,应该不会有假吧?”
“怎么,你怕玄泉出卖咱们?”王弘义笑了笑,“设若他真想出卖,也不会找这种地方。此处三面开阔,唯独西面一片林子,方才咱们拍马过来,惊飞了不少鸟雀,可见林子里没有伏兵。至于这个村子,就更不可能设伏了,你没看那些孩童在那边嬉闹吗?”
韦老六依言望去,果真有一群孩童在村口追逐嬉戏。
“这世上,只有一种东西是可信的。”王弘义忽然道。
韦老六有些不解:“先生指的是那些孩子吗?”
“不,孩子也可能被大人教唆。”王弘义淡淡一笑,“我说的,是孩子的笑声,只有它骗不了人。”
韦老六这才注意到,那群孩童正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当即恍然——即使有大人安排他们在这里假装嬉闹,但那种笑声是无论如何装不出来的。
“走吧。”王弘义翻身下马,同时摘掉了面具,“咱们徒步进村,别惊扰了那些孩子。”
凤栖村东边一座简陋的宅院里,萧君默正光着膀子在劈柴,一身结实的腱子肉在夕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但遍布身体的大大小小的伤疤却令人触目惊心。
哗啦一声,一段圆木被利斧劈成两半。
萧君默扶起一半木头,高举斧头,正欲再劈,忽然察觉到什么,下意识地抬起目光。
王弘义不知何时已经翻墙而入,正站在角落的一株李树下,面带笑容地看着 他。
萧君默收回目光,咔嚓一下,把地上的木头又劈成了两半。
“年轻人,看这架势,你是打算在这里过日子了?”王弘义笑着道。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萧君默把斧头劈在一截木头上,取过旁边柴堆上的一条布巾擦汗。
“这你就不必问了。”王弘义依旧微笑,“你只需要知道,我很关心你就够 了。”
“害我险些死在骊山,就是你关心我的方式?”萧君默冷笑。
“我不也差点把老命扔在那儿吗?”王弘义从树下走了过来,“咱们是中了李世民那厮的圈套,谁也不想那样。”
“既然都侥幸捡回了一条命,那就别再折腾了。”萧君默擦完汗,取过一件中衣穿上,“我已经厌倦这些争权夺利的把戏了,我劝你也收手吧。”
“收手?”王弘义冷笑,“我王弘义从来就不知道这俩字怎么写。”
“那我管不着。”萧君默没好气道,“反正你们那些破事,我是不会再参与 了。”
王弘义摇头苦笑:“贤侄啊,身为隐太子唯一在世的骨肉,你说这种话,良心不会痛吗?”
“你少拿这事要挟我!”萧君默突然大声道,“隐太子的骨肉又如何?既然我父亲当年都斗不过李世民,那我今天又凭什么跟他斗?就凭你王弘义和你的冥藏舵吗?你要是真有本事对付李世民,当年又何至于输得那么惨?!”
王弘义顿时语塞,半晌后才长叹一声:“是啊,贤侄所言也不无道理。当年败得那么惨,老夫的确负有不可推卸之责!可唯其如此,老夫才想要弥补,想要赎罪,想要把当年被李世民夺走的一切,再重新夺回来啊!否则,我如何对得起隐太子的在天之灵?又如何对得起贤侄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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