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已定,楚离桑便嫣然一笑,道:“能让我保留一点自己的秘密吗?”
“当然。”萧君默有些意外,但也只好笑了笑,“我只是怕……”
“怕什么?”
“怕你哪一天又走丢了。”萧君默注视着她,柔声道,“那我一定不会原谅自 己。”
楚离桑闻言,心头涌起一阵暖意:“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你也一 样。”
“这么说,咱们只能在这里分手了?”萧君默看了看坊门,眼中浮起一丝伤 感。
“说得好似从此不见面了一样。”楚离桑心中不舍,却故作轻松道,“反正你知道我的住处,随时可以来找我。”
“那你知道去哪里找我吗?”
楚离桑一怔,笑着摇了摇头。
“兰陵坊西北隅的蒹葭巷,巷口南边第一座宅院,就是我家。”萧君默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样东西,“拿着它,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你都可以用它号令官府的人,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我。”
楚离桑接过来一看,是一枚亮闪闪的铜制玄甲卫腰牌。
“好,我记下了。”楚离桑把腰牌揣进怀里,“你走吧,我看着你走。”
“没这个道理,”萧君默一笑,“当然是你先走。”
楚离桑蹙眉想了想,笑道:“那这样,咱们数三下,一起转身,各走各的,谁也不许回头。”
“非得这样吗?”
“不然你说怎么办?”
萧君默无奈一笑:“好吧,听你的。”
楚离桑数了三下,随后两人各自转身,萧君默往南边走,楚离桑朝北边走。可没走几步,便都忍不住悄悄回头,结果目光一撞,两人都笑了起来。
“看来这法子行不通。”萧君默道,“要不我说个办法?”
“你说。”
萧君默又看了楚离桑一眼,忽然往斜刺里一蹿,跃上了道旁一株高耸的云杉树,瞬间隐身在了黑暗中。
“你做什么?”楚离桑诧异,“你在哪儿?”
“别管我在哪儿,反正你看不见我。”萧君默在黑暗中道,“所以只能你先走,否则咱俩谁都走不了。”
楚离桑哭笑不得:“好了好了,跟你扯不清,不管你,我走了。”说完便转身走了,可还是一路回了好几次头。
萧君默站在树上,一直目送着楚离桑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正打算从树上下来时,他的目光无意中瞥见了不远处的一座寺院。那寺院名“法音寺”,萧君默去过几次,认识寺里一位法名觉照的知客师。
……沙门。
徐婉娘的声音再次在他耳旁响起。
萧君默从树上跳下,快步朝法音寺走去。
反正睡意全无,他决定去找觉照法师聊一聊,问问佛教中有什么名相是带有“沙门”二字的,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弄清自己跟徐婉娘的关系。
法音寺的寺门早已关闭,萧君默只好翻墙入内,结果一名巡夜的和尚恰好路过,被他吓了一跳。萧君默赶紧表示歉意,说有事找觉照法师。可和尚却告诉他,觉照法师已经在三个月前迁单离开了。萧君默有些失望,便请求和尚让他到佛前敬个香。和尚看他也不像是坏人,便点点头,自顾自巡夜去了。
萧君默径直来到大雄宝殿,在佛像前上了香,行了一番跪拜之礼,然后蓦地想起自己许久未曾打坐,现在回去八成也是失眠,不如就在此静坐一回,调理一下心 境。
主意已定,他便在大殿一角找了个蒲团,两腿一盘,开始打坐。
然而,他紧闭双目坐了至少一炷香工夫,心中却始终妄念纷飞,一直静不下 来。
正不得要领,备感焦躁,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忽然从一根殿柱后面传了过来:“施主,坐禅可不是要跟妄念交战,而是要觉知。你越想消灭妄念,就越是在滋养它;你一觉知,妄念自然便消融了。”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君默倏然睁开眼睛,然后就看见玄观面带笑容地走了过来。虽然他的下颌蓄起了一圈络腮胡,乍一看判若两人,可萧君默还是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
“多谢法师教诲!”萧君默起身合十,微笑道,“晚辈驽钝,不解禅法心要,可否请法师多多赐教?”
“不敢不敢。施主若看得起贫僧,就请到禅房一叙。长夜未央,若得一知己谈禅论道,岂非人生一大乐事!”
二人相视一笑,默契于心。
萧君默随玄观来到禅房,旋即问他为何会出现在长安。玄观说,他当年就是在法音寺剃度出家的,去年离开江陵后云游四方,心里总感觉漂泊无依,索性便回到了这里,从此才有了安顿之感。
随后,玄观亲自煮水烹茶,也问起萧君默江陵一别后的遭遇。
在茶香氤氲之中,萧君默大致讲述了去年离开江陵后的种种经历,包括取出盟印和《兰亭序》、遭遇冥藏追杀、辩才失踪,以及自己被迫接任盟主、与袁公望和郗岩接上头、平定齐王叛乱等等。玄观听完,不禁又惊又喜,连忙起身向萧君默行礼,口称“盟主”并宣誓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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