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准霰弹枪枪声中断的时间,离开三号房。
威廉背对着我。他顾着填弹,直到最后都没发现我从背后接近。
之所以在明知等于将高杀伤力武器留给他的情况下,还把霰弹枪留在餐厅、把求生刀留在琳达背上,则是为了不让威廉确定持有武器的凶手还躲在船内。这不是放水。手中武器的强度和最后的生死无关,克里斯已经证明过了。
不需要霰弹枪或刀。
要解决威廉,工具箱里的一把铁撬足矣。
确认到最后的猎物死亡,我将铁撬丢在地上,着手处理剩下的工作。
要做的事不多——跟到目前为止所做的相比是这样。
重新启动零号机的发动机,让照明与暖气复活。将奈维尔、克里斯、琳达的行李搬进零号机,确认内容,分别放到三间客房与轮机室。
里面没有需要处理掉的东西。奈维尔与克里斯他们,虽然有可能带上一整套过去的实验笔记,但我找到的都只有最近那一本。
当然,奈维尔或许是担心自己的罪行被发现,所以想清掉以前的实验笔记。我私下回收那些准备和其他废纸一起送进焚化炉的旧笔记,在航行测试前塞到威廉桌下,好让警方等人搜查时能看见。
蕾贝卡的笔记影本,我则是塞回信封并放进教授的行李箱。我有注意别留下指纹,所以不担心遭到追踪。这么一来,警方与空军应该会得知教授等人的罪行。尽管他们有可能对外隐瞒,但我另有手段。
我用事前准备的磁片,将次世代机的自动航行程式复写回去,等待时机。
风雪在一日将过的深夜停息。
这是夹在风暴与风暴之间的短暂静谧。原先那么狂野的风雪,就像睡着一样安静;教授他们总算无法看见的星空,从云朵的缝隙间眨眼。
我借由从吊舱窗户透出来的光亮,拆掉用来绑住次世代机的岩钉,并且回收緖绳。接着我将次世代机推出岩荫范围,拉开充足的距离后回到零号机。
确认吊舱已经够温暖之后,我把燃料洒在走道上,丢下点燃的打火机。
于是一切结束。
我看着火焰従零号机吊舱中冒出,发动次世代机。
将驾驶交给自动航行系统后,我看向操舵室的窗户。
在重新起舞的雪中,暗红色火焰自零号机的吊舱烧向真空气毅,缓缓舔尽机体一切——这幅景象,无声地从视野中远去。
一知道吗?水母啊,即使在冰点以下的海里也能游泳喔。
——而且它就算结冻,只要变温暖还是能复活——
※
“太看得起我了。”
漫长的沉默过后,青年以平静的笑容回应两人。“并不是什么都在计算之中。只要走错一步,死的就是我自己——这种场面出现过好几次。”
青年第一次明确地招认。
然而,青年并未露出败北的表情。他仿佛早已预期会碰到这种场面,脸上甚至浮现安稳的微笑。
“……这样啊。”
玛莉亚看着青年的眼神里,无奈与惊叹夹杂。“那么,代表复仇女神相当中意你呢。”
“这倒不尽然。否则,也不会像这样被你们逼到绝境。”
“真敢讲。你明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弄成所谓的不可能犯罪。
——通知警察‘水母船在H山脉起火燃烧’的人是你吧。”
没有回答。
“把奈维尔·克劳福的实验笔记留在办公室、为了告发教授他们而将蕾贝卡的笔记送去米海尔·邓里维那边,也都是你干的好事吧。”
没有回答。
“还有,教授他们的尸体也是。
像你这样的人,应该至少能将其中一具尸体弄成能以自杀解释才对。尽管如此,却在所有人都只可能是他杀的状态下放着不管。为什么?有必要特地强调那六个人是死于其他人手下吗?”
没有回答——青年似乎以眼睛笑着表示,提问只有一次。
“我只是问问看而已,没必要回答。因为让世间知道菲佛教授他们的罪行,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对吧?
为此,你不能让教授等人的死,留在他们六人之内。你持续给予警察露骨的提示,告诉大家那六人都有罪,而且是死于别人的复仇。你等了半年以上,确认军方与警方都没有公布真相的意思后,改将笔记托付给米海尔,在弥补他内心遗憾的同时,也让他扮演告发教授等人罪行的角色——是这样吧。”
“为什么?”
涟终于按捺不住,向青年提问。“只要有蕾贝卡·弗登的笔记,照理说就算不下杀手,也能给予菲佛教授他们社会性制裁。就像米海尔·邓里维做的一样。
你为什么要亲手取他们的性命呢?”
玛莉亚惊讶地看向涟。
涟早有心理准备,对方应该不会回答……然而——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意外地,青年开口了。就当成一人一问吧,算是特别赠送一微笑里有这种含意。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所能说的,就只有‘那对我而言是必然’。
我刻意选择顺着他们的计划,取他们的性命。完全没考虑过住手。就像在坡道上放手,球便会滚下去一样,对我来说这是必然的发展……除此之外我找不到任何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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