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梨之歌_[美]丹·西蒙斯【完结】(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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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上一秒钟我还迷失在翻涌的黑暗之中,下一秒我就看到了高处破碎的天窗透入的阳光,还有阿姆丽塔。她左手抱着维多利亚,右手正在推开仍不甘心的最后几个乞丐。暴徒终于散去,阿姆丽塔扶着我在肮脏的月台上坐起来。刚才的一幕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潮水,短暂的肆虐后又迅速退去,眼前的人海又恢复了混乱但无害的模样。不远处一个老头儿蹲在一把巨大的正在沸腾的水壶上,混乱中那水壶竟然奇迹般保持着平衡,没有丝毫倾倒的迹象。

  “对不起,对不起。”终于喘匀了气以后,我不停地对阿姆丽塔道歉。危险终于过去,阿姆丽塔情不自禁地边笑边哭,她紧紧拥抱了我,随即扶着我站起来。我们开始检查维多利亚身上有没有淤青或抓伤,但她偏偏选择这一刻大哭起来,我们俩不得不手忙脚乱地用拥抱和亲吻安抚她。“真对不起,”我再次致歉,“刚才我真是太蠢了。”

  “看。”阿姆丽塔说。我低下头,发现自己脚下放着一个毫不起眼的棕色公文包。我捡起公文包,艰难地穿过招徕生意的人力车夫挤了出去。我们在街边找了一处相对比较空旷的地方,靠在一根砖砌的柱子上,人流在我们左右自动分开。我又检查了一下维多利亚。她没什么问题,只是外面的光线更强,刺激得她不停眨眼,显然她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哭泣。

  阿姆丽塔抓住我的小臂。“我们先看看公文包里有什么东西,然后离开这里。”她说。

  “我过会儿再打开它。”

  “现在就打开,博比。”她说,“要是我们历尽艰难,最后拿回去的却是某位商务人士的午饭,那岂不是愚蠢透顶?”

  我点点头,拧开公文包上的扣子。包里没有午饭。一叠手稿静静地躺在里面,估计有几百页。其中有的是打印稿,有的是手写的,一共至少有十几种不同颜色和尺寸的纸张。我匆匆翻了几页,确定这些东西真的是诗,而且是英文的。“搞定,”我说,“咱们走吧。”

  我合上公文包,打算找一辆出租车。就在这时候,普雷米尔拖着刺耳的刹车声在我们身边停下,查特吉先生和古普塔先生忙不迭跳下车来,激动地嚷嚷着什么。

  “幸会啊,”我懒洋洋地说,“二位怎么来得这么晚?”

  11

  我用身体和灵魂

  思念着加尔各答的女人……

  ——阿南达·巴格奇

  镜子里那个人看起来一团糟。他的头发蓬乱,上衣被撕破了,白色宽松棉裤脏兮兮的,胸口还有指甲留下的抓痕。我对自己苦笑一下,脱下破烂的上衣扔到地上。阿姆丽塔用棉签蘸着双氧水替我清理伤口的时候,我疼得龇牙咧嘴。

  “查特吉先生和古普塔先生都不太高兴。”她说。

  “手稿没有孟加拉语的版本,这又不是我的错。”

  “哪怕是英文版的他们也肯定想多研究一会儿,博比。”

  “我知道。他们可以读《哈泼斯》登载的节选,要么就等春季号的《他声》。前提是莫罗找来的专家真能确定这是达斯的作品。我个人表示怀疑。”

  “难道你今天不打算先读一读?”

  “不,我明天在飞机上先看一眼,回家以后再细读。”

  阿姆丽塔点点头,她已经清理完了我胸部的伤口。“回家以后得请海因茨医生给你看看。”

  “好吧。”我们走进另一间屋子,坐在床边上。今天停电,空调已经停止工作,屋里热得像桑拿房一样。打开窗户也无济于事,反倒多了街上飘来的噪声与臭气。维多利亚坐在地板上的窝里,她什么都没穿,只是裹着尿布和橡皮裤。小姑娘正在跟一个装着铃铛的大球搏斗,目前球占了上风,看来它胜券在握。

  说实在的,暂时不读手稿,这个决定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我从来不愿抑制自己的好奇心,也不擅长推迟满足感。但我现在疲惫低落,而且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在我们一家三口安全返回美国之前,我压根儿就不愿意碰那份手稿。

  那些警察去哪儿了?我再也没见到那辆灰色轿车,现在我开始怀疑那辆车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不过话说回来,加尔各答的所有事儿就没一件靠谱的,我为什么要指望警察会是个例外呢?

  “那么,今天剩下的时间怎么安排?”阿姆丽塔问道。

  我躺回床上,抓起一本游客指南。“呃,我们可以去看看庄严的威廉堡,或者瞻仰纳克霍达清真寺——顺便一提,这座寺庙仿造的是阿克巴的陵墓,鬼知道阿克巴是谁——要么我们回到河对岸,去植物园转转。”

  “外面很热。”阿姆丽塔说。她已经换上了短裤和T恤,T恤上用英语写着“女人就应该待在家里(众议院)——和参议院【23】”。我很想知道查特吉对这件衣服作何感想。

  “我们可以去维多利亚纪念堂。”

  “我敢打赌,那里连风扇都没有,”她说,“有没有凉快一点儿的地方?”

  “酒吧?”

  “今天是周日。”

  “好吧,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一到周日,印度教国家到处都关门闭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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