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儿对花语特别了解。”李警官说。
蒋墨意抬眼望向对方,李警官直直迎视向他的眼睛。“我本以为风信子就是用来纪念死者的。但是我女儿告诉我,虽然风信子是永恒怀念的意思,但每种颜色的花,表示的意义都不一样。其中,黄色风信子有表示嫉妒、羡慕的意思——我记得昨天你在路边献给赵欣的鲜花,就是黄色风信子。”
七年前那个暴风雨的夜晚,蒋墨意介绍自己心中最特别的那本书。
“有一年,美国作家菲克蒙德·贾德写的《心灵阅读》特别流行,你们肯定听说过,应该也都看过。当时,我买了云海出版社第四版的《心灵阅读》,这本书我很喜欢,但其中一段剧情出现得相当突兀,在那个关于盲人小男孩如何阅读这个世界的故事中,忽然出现一个猎人,那个猎人通过抚摸一件狐狸皮的衣服思念自己的亡妻。字里行间,你会怀疑猎人是不是杀死了自己的妻子,真相在每一个段落呼之欲出,却到最后都没有揭晓。我很想知道这段剧情是怎么回事,于是询问了其他阅读过这本书的朋友。朋友告诉我,《心灵阅读》里根本没这段故事。之后,我找到书店,才发现我的这本书是错版。因为装订错误,在这一版的发行中,似乎有几百本书被夹杂了这一段猎人的故事。我想要知道猎人和亡妻故事的结局,便联系到出版社。出版社的工作人员告诉我,那个故事是好几年前一位业余作者自费出版的。据说一共就印了200本,全被作者送给了家人朋友或自留。出版社没有存书,也已经没有完整底稿,唯一的一段就是那被错误印刷装订的。之后,我一直想找到这本自费的书,可除了知道名字是《她》之外,一无所获。”
听了蒋墨意的介绍,周开文微笑着转头望过来说:“世间的道理就是那么一回事,得不到的东西往往因为不断的憧憬而变得更加美丽。”
如今,七个三百六十五天过去,蒋墨意依旧能清晰回想起当时周开文脸上那温柔而充满魅力的微笑。周开文说对了——得不到的东西会变得比实际更加美丽。例如说周开文自己。
蒋墨意在那天周开文下跪求婚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周开文同赵欣已经秘密交往将近三年的时间。在过去这三年里,蒋墨意的目光总是会不自觉停留在周开文的身上,可是,他却没能看到那个最醒目的真相。
他的心灵缺少真正的阅读能力。在意识到这件事后,蒋墨意停止阅读。
他去了德国。
他在四年后回到故乡。回到这片熟悉土地的一个月后,他曾经羡慕不已的人从高楼坠落身亡,而他自己,被经验丰富的警察列为谋杀疑凶。
“黄色风信子的花语一说是嫉妒、羡慕,还有一说是幸福、美满,其实,每个国家的花语可能不尽相同,也许黄色风信子还代表很多意思,但是,我想,如论它代表多少重含义,那至少不包括‘我杀死了你’这一句。你说我说得对吧,李警官?”
蒋墨意若无其事笑着问盯视向自己的警官先生。
第4章 第三节 冯春
冯春也许找到了尺阳中学。也许他没有。
在他眼前的工地上,大吊车吊着厚厚一叠钢板在空中无声经过,而不远处的打桩机则将不绝于耳的嘈杂声送得很远。冯春能看到建了一半的地基,那些钢筋朝天竖立,它们将在不久之后从此不见天日。
“来晚了一步。”冯春说。他搭乘火车从国土的一端来到另一端,此刻失望而沮丧。但有人的意见与他相左。“只不过要再多花费一些力气寻找而已。”与冯春一同前来的周开文轻描淡写说,他的语气平静,但透漏着不一样的决心。
冯春不自觉转头打量向这个让他常常自叹不如的男人。这个人连坚定、不轻易言弃这种并不需要优良基因来遗传继承的素质都令他不得不认输。
“我们首先得确认尺阳中学是不是仅仅是搬走了,而即便这所中学彻底消失,他们图书馆的藏书也一定有去处。”周开文用显然认定自己能找到那本书的语气说。他把在冯春看来已经断了线索的调查说得轻而易举。冯春因此重新打起精神。“对,我们可以去当地教育局问。”
这个地方的天空比冯春熟悉的颜色更蓝,看起来那么像小时候冯春第一次听说“苍穹”这个词时,抬头所眼见的惊艳。在这片蓝色下,冯春突如其来开口说:“你知道你向赵欣求婚的那个晚上后来,墨意做了什么吗?”
周开文疑惑地转头,他没出声,安静等待冯春接着说下去。
“墨意独自去了一家酒吧。他喝了很多酒,但一直没有醉。”
“……他的酒量很好?”
“我看不是。我听说过一句话,叫做酒入愁肠愁更愁。”
“你说他独自去了一家酒吧。”周开文忽然说,“墨意对自己的私事嘴特别紧,这种事他肯定不会告诉你,所以,如果他独自去了一家酒吧,你怎么会知道?”
冯春被问得愣住。他想要告诉周开文一个真相,那个真相关于蒋墨意。他没想到周开文却想揭开另一个谜底。
“你跟踪了墨意吗?”周开文追问。冯春更没想到,周开文对另外这个谜题的答案产生如此巨大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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