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佝偻着身体的格鲁特旁边站着的是阿尔德曼·济里。这人看起来像一条意气扬扬的猎狗,长着姜黄色的头发,身材矮小,面目狡猾,双膝像一个赛马师一样外翻。他穿着一套方格花呢西服,衣服式样本来就糟糕,完美的裁剪更强化了这种糟糕。这使他看起来有点像儿童喜剧里的人形动物,达格利什几乎以为自己握在手里的就是一只爪子呢。
「你来了,真是太好了,警司,来得这么快。」他说。
话刚说完,他立刻意识到这话说得有点蠢,长长的姜黄色眉毛下的眼睛急切地看了一眼他的下属,似乎对他们的假笑表示轻蔑。只有行业秘书显出觉得丢了脸的样子,彷佛是自己失礼了。保罗·哈德逊转过脸去,免得人家看见他忙不迭藏起来的一个偷笑。他是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达格利什一到医院,便对他留下了办事干练、威信十足的印象。然而现在副主席和行业秘书的存在显然封住了他的嘴,他的表情似乎在为自己的忍让作辩解。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说:「目前恐怕还不能期待有任何消息,是吗?我们看见太平间的运尸车走了,我还和迈尔斯·赫里曼谈了几句。当然目前他还不能表态;如果说这是一起非正常死亡,他会感到吃惊的。这姑娘是自杀的,我早就以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达格利什说:「还没有什么东西是显而易见的。」大家一时沉默无语。副主席发现场面有点尴尬,便夸张地清了清喉咙,说:「你当然会需要一间办公室。我们地方上的警察每天是从警察局到这里来工作的。他们真的一点也不麻烦我们,我们几乎都不知道他们在这里。」他微微有点得意地看着达格利什,似乎并不指望警察厅的人也会同样地与人方便。
达格利什简洁地回答:「我们想要一个房间,能否在南丁格尔大楼为我们安排一间呢?如果可以的话,那是再方便不过了。」
这个要求似乎使他们有点惊慌。行业秘书踌躇着说:「如果总护士长在就好了,我们不清楚哪一间房是空的。她不久应该就会回来。」
阿尔德曼·济里烦躁地说:「我们不能凡事都等她来。警司要一间房,去帮他找一间吧。」
「正好一楼有一间罗尔芙小姐的办公室,就在示范室隔壁。」行业秘书垂下悲伤的眼睛看着达格利什,「你当然已经见过罗尔芙小姐了,她是我们的首席导师。如果罗尔芙小姐能暂时搬到她秘书的房间。巴克菲尔德小姐因感冒休假了,所以她的办公室是空的。不过有点小,而且只有一个食橱,但是如果护士长……」
「就让罗尔芙小姐把她要用的东西都搬出来吧。搬运工会来帮她搬文件柜的。」阿尔德曼·济里转过身来对着达格利什喊道,「行了吧?」
「如果它有单独的出入口,又能适当隔音的话。门上要有锁,能够容得下三个人,有一部直拨外线电话,我想这样就行了。如果还有自来水,那就更好了。」
副主席面对这一系列难应付的要求,情绪倒是缓和下来了。他犹豫不决地说:「一楼罗尔芙小姐办公室的对面有一间小衣帽间和一间卫生间,那也可以拨给你们使用。」
格鲁特先生的悲伤更深了。他的眼睛扫过来看着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似乎在寻求一个同盟。但是外科大夫在这几分钟内却令人不可理解地一直保持沉默,好像不愿意迎接他的目光。此时电话铃响了。哈德逊先生显然很高兴能有机会活动身体,跳起来接了电话。他转过身对副主席说:「是《号角报》,先生。他们要你亲自接听。」
阿尔德曼·济里果断地抓住听筒。他决定重振威风,准备由自己来掌控局面,做这种事情则完全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谋杀案也许不是当前要他来处理的事,但是老练地和地方报纸打交道,这事他做起来得心应手:「我是阿尔德曼·济里,管理委员会的副主席。是的,伦敦警察厅已经派人来了。受害者?啊,我想我们就不要谈什么受害者了。目前还不是时候。法伦,约瑟芬·法伦。年龄?」他将手盖住听筒,转过身来问行业秘书。特别奇怪的是,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给出了回答。
「31岁10个月,」他说,「确切地说,到今天为止她比我整整小20岁。」
阿尔德曼·济里对于这个信息一点也不吃惊,他又转向听筒。
「她31岁。不,我们还不清楚她是怎么死的。没有人知道。我们正在等验尸报告出来。是的,警司达格利什。他现在在这里,但他很忙,不能接电话。我希望今天晚上在报上发表一篇声明。到时验尸报告应该出来了。不,没有理由怀疑是谋杀。警察局局长出于谨慎请来了苏格兰场的警察。不,就我们目前所知,这两起死亡事件之间绝没有任何联系。很悲痛,是的,非常悲痛。如果你愿意下午6点左右再来电话,我也许会有更多的消息奉告。目前我们所知道的就是法伦护士今天早上7点刚过时被人发现死在自己床上。她很可能是死于突发的心脏病。她刚得过流感。不,没有留下字条,没有那一类的东西。」
他听了一会儿,又用手盖住听筒,向格鲁特转过身去。
「他们问起亲属,我们知道他们的情况吗?」
「她一个亲属都没有。法伦是个孤儿。」这次又是科特里-布里格斯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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