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特里-布里格斯已经穿戴整齐,看见达格利什在场,一点也没有显出吃惊的样子,对他先前的病情也没有显出特别的关心。他朝他们俩不偏不倚地说道:「我听说夜里失了火,可是没听见救火车的声音。」
玛丽·泰勒脸色煞白,达格利什以为她会昏倒,她却平静地说:「他们是从温切斯特路大门进来的,为了不吵醒病人,他们没有响铃。」
「听谣言说他们在花园小屋里发现了一具烧成了灰的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的尸体?」
达格利什说:「布鲁姆费特护士长的。她留下一张字条,承认她杀了佩尔斯护士和法伦护士。」
「布鲁姆费特杀了她们!布鲁姆费特!」
科特里-布里格斯挑衅般的看着达格利什,他那宽阔的俊朗的面容似乎显出愤怒的疑虑来。
「她说了为什么吗?这个女人疯了吗?」
玛丽·泰勒说:「布鲁姆费特没疯,无疑她相信自己有这样做的理由。」
「但是今天我的病房怎么办呢?我9点钟就要开始做手术。你是知道的,总护士长。我的病人名单长得很呢。病房里两个护士都因得流感而休了病假。我可不能把重症病人交给那些二年级的学生。」
总护士长平静地说:「我马上去办。大多数白班的护士马上就该到了。事情办起来不会很容易,但如果有必要,我们将不得不从学校抽调人来。」
她转向达格利什:「我想到护士长起居室去打电话。别担心,我明白我们两人谈话的重要性,打完电话我就回来。」
两个男人都看着她走出门去,把她身后的门轻轻关上。科特里-布里格斯似乎这时才第一次注意到达格利什。他粗鲁地说:「别忘了去放射室给头部拍个X光片子。你没有权利不躺在床上。等我把今天上午的病人看过后,就会来给你做个检查。」他这话听起来彷佛在表示他对要抽时间去做这件事十分厌烦。
达格利什问道:「约瑟芬·法伦被谋杀的那天夜里,你到南丁格尔大楼来找谁?」
「我告诉过你,没找谁。我没有进南丁格尔大楼。」
「你至少有十分钟时间解释不清,那时通向总护士长寓所的后门还没有上锁。吉尔瑞护士长让她的男朋友从那里出去,又和他一起在院子里散步。所以尽管屋子里没有灯光,你仍然以为总护士长在家,径直上楼去了她的寓所,必定还在那里待了一会儿。为什么?我感到奇怪。是出于好奇心吗?还是你正在搜寻什么东西?」
「我为什么要去看总护士长?她又不在。玛丽·泰勒那晚在阿姆斯特丹。」
「但你那时候并不知道,不是吗?泰勒小姐不习惯去参加国际性会议,其原因我们能够猜想,她不想让自己的脸被太多的人认识。这种不愿意承担公众责任的个性体现在一个如此能干、如此聪明的女人身上,被合适地认为是谦虚。她一直拖到星期二,才被电话召去阿姆斯特丹代表地区护士培训委员会的主席出席会议。你来医院上班的时间是星期一、星期四和星期五。星期三晚上你被叫去为一个自费病人做手术。我认为手术室的工作人员都在忙于抢救,不会想到提起总护士长不在医院的事,是吧?」他停下来。
科特里-布里格斯说:「你以为我会在什么时候计划着午夜去拜访总护士长?你总不至于以为我会是一个受欢迎的访客吧?是不是以为她在等着我?」
「你来看伊尔姆盖德·格罗贝尔。」
一阵沉默。然后科特里-布里格斯说:「你是怎么知道伊尔姆盖德·格罗贝尔的?」
「告诉你的那个人告诉我的,德廷格太太。」
又一阵沉默。他知道达格利什再也不相信他说的话了,到了这个地步,他便固执地说:「伊尔姆盖德·格罗贝尔死了。」
「是吗?」达格利什说,「你不是希望在总护士长的寓所里找到她吗?这是不是你第一次有机会拿你所知道的事去和她对峙?你必定已盼望着这样做很久了。权力的体验永远是使人快乐的,不是吗?」
科特里-布里格斯平静地说:「这个你应该知道。」
他们静静地站着,对视着。达格利什问:「你当时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我没有把格罗贝尔与佩尔斯或法伦的死联想到一起。即便我想到了,也不确定是否应该讲出去。这家医院需要玛丽·泰勒。就我而言,伊尔姆盖德·格罗贝尔不存在。她曾经受过审判,被判定无罪。这对我就足够了。我是一个外科大夫,不是一个道德专家。我应该为她保守秘密。」
达格利什想,他当然会。一旦这件事的真相公之于众,对他便失去了价值。这是一条非常特别、非常重要的信息,为了得到它,他付出了一些代价。因此,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利用它。它想将玛丽·泰勒永远置于自己的掌握之中。总护士长常常反对他,使他大为恼火。她的权力正在增长,就要被任命为整个业界所有医院的护理工作的总长了,她利用对医院管理委员会的主席马库斯·柯恩先生的影响反对过他。一旦主席先生知道了施泰因霍夫医院的事,她还会对这个虔诚的犹太人保有多大的影响呢?忘记这些事如今已经成了一种风尚,但是马库斯·柯恩先生会原谅她吗?
他想起了玛丽·泰勒的话。讹诈的方式不止一种。希瑟·佩尔斯和埃塞尔·布鲁姆费特两人都知道这件事。也许讹诈最为微妙的乐趣就是并不提出金钱上的要求,只在宽宏大量、仁慈、两人同谋或道德优越感的外衣下品味掌握秘密的滋味。布鲁姆费特护士长毕竟没有提出太多的要求,只是要了一间紧邻她偶像的房间,享有大家公认的、作为总护士长的朋友的特权,以及在工作之余与她相伴的快乐。可怜的、愚蠢的佩尔斯只要求每周几先令的付出和一首诗或一两份手迹。但她们必定是多么津津有味地品尝过她们的权力啊!科特里-布里格斯也一定更为得意地得到了满足。难怪他曾决心独自守住这个秘密,反对苏格兰场的人来南丁格尔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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