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看俳句的时候,出现了一些反应。”
“大月,你也注意到啦?”
“看得一清一二楚。”
“但是大月,那是松了口气啦。”
“不是动摇了吗?”
“他没从俳句里看出真相,以为不过就是这样。刚开始的时候有点糟。我说话的时候他还瞄我的反应,想要确定我是不是觉得他的俳句写的很差呢。因为我是那么问他的。”
志方压低了声音很快的说道。随即又叹了口气,喃喃说道:
“记忆之门的钥匙啊!”
“他说是个密室呢,完全密室。”
“形容得真好。”
“我们必须把播音的不在场证明戳破才行。有那么完备的设备,只要定时把事先录好的东西播出来就行啦。总之,现在,他就是最有嫌疑的人。我们就按这个推测去收集证据吧。”
“气焰那么嚣张,这里的感冒大叔可没看在眼里咧。”
(二)
记不清楚看了这些俳句几十次了。
眼前的晶子把脸贴在电脑盖上睡得正香。她本来没打算睡,奋力和睡魔对抗了很久。连眼镜都没来得及拿下,就可以知道,她勉强把电脑盖上就不行了。他想把她压在眼边的镜框调正。但是,手一碰就会把她惊醒了吧。
昨晚她一直没睡,盯着原稿寸步不离。到了七点,两人转移阵地到民宿提供早餐服务的咖啡座。
她的睡脸一点都看不出已是三字头的女人,没化妆的话,几乎跟女大学生差不多。
六人座的柜台已经客满,但四张桌子上除了槙野和晶子之外,没有别人。
“啊,对不起吵醒你了。”
来收空盘子的女孩,手不小心碰到晶子的肩膀。
“什么?我睡着了?”
晶子抬头问。
“不过是一下子,瞬间睡着。”
“真抱歉,部下还在工作,我却睡着了。槙野君真能撑,不过你还年轻嘛。”
“你想说的是还太稚嫩吧。要说年龄,我跟朝仓小姐也没差几岁。”
晶子伸个懒腰,眼睛旁边留着镜框压过的痕迹。
晶子要了两杯续杯的咖啡。她知道槙野是无可救药的咖啡党,所以没问他就自己叫了。这个女人,这么多年来就是这么不着痕迹地关注别人。
但是,那个思想封建的哥哥,不分时地撒娇的失智症母亲,默默打理整个家的嫂嫂,还有那个离她而去的男人,对他们来说,她的关注还不够吗?
“怎么?我不会睡了啦。你不用那样盯着我瞧。”
“不是啦,我已经读了几十次了。”
“发现什么了吗?”
“蚁穴,也就是高津,他在集中营最后作的句子,和之前写的好像有哪里不同。”
“怎么说?”
“雾散天晴 与友话及 黑暗中的脸”可以解释成从进集中营以来,对战友们的疑虑终于雾散云开,与友人谈天在没有电灯的夜里的脸。“天晴”与“黑暗中的脸”正好有对比之意。另外,“南柯之梦一游兮 枯黄原野”,指的是看见西伯利亚的荒原,一切如同南柯一梦般,虽说是艰辛困苦,但反正人世间的盛衰荣枯只是一场幻梦。我们只是来此一游罢了。
“南柯一梦是中国的故事,讲的是一个科举落第的年轻人做的一场梦。”
“‘五人组 交头接耳 恰如梅花一朵’,应该就如字面的意思,五个人的头聚在一起,好像五瓣的梅花一般。”
“既直接又好懂,不错呀。”
“相比之下,‘镜石映照出 四足之下的阴囊’,刚开始我完全看不懂它的意思。冰冻的大地以镜石来形容,表现全身赤裸被丢在户外的羞耻。但是我读了几次之后,觉得它指的是弯身触诊的医师,也就是趴在医师面前的意思。男人遇到这种事都会陡然一颤。这句传达出生理上的嫌恶感。”
“女人也是一样啊。”
“是……是吗?”
槙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继续。”
晶子把涨红的脸藏到电脑荧幕后面。
“‘曼陀林 该弹奏还是推开的 一轮月’这个句子意味很深。自动机关枪已经拉开保险,枪口也抵在胸膛上。但是少尉毫不畏惧地将它推回去。一轮月有一点突兀,但它把两个句子连在一起。”
“确实,与这些相比,最后的句子,显得直接多了。”
“那是为了要衬托别人的句子,一种谦让的表现。有所顾虑吧。”
“但是,他自己也写了三句。”
“因为那是自己的句集呀。不过从内容来看,感觉他还是有些谦让。”
“嗯,心有顾虑。毕竟他在里面是阶级最低的,这种观念已经深植到军人骨子里了。”
“上司虽然说,不要以阶级来称呼。这句话本身就成为命令。虽然不能违背命令,但就因为这样,也不能完全把阶级丢到一边啊。”
“不要以阶级来称呼”这个命令本身,就是矛盾的。遵守命令即会意识到阶级,而完全不理会命令的话,又变成重视阶级。就像哲学所说的吊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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