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月的事。距离入学考试还有半年,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希望。无论再怎么用功,可能一辈子都和一高无缘。果然要等到五年之后吗……?
绝望越深,想要立刻去东京的欲望就越发强烈。他想用自己的双脚去找三年坂。只有了解哥哥和父亲,才能像外祖母说的那样,避免步上他们的后尘。
想要了解父亲,也想了解哥哥,更想了解自己。一切的答案都在东京。身为考生,有充分的理由可以去东京,那就是去读补习班。既然永远都考不进,不如今年放手一搏,为此,可以先去东京的补习班读一段时间。也许东京有在这种乡下地方不可能了解的学习方法。最重要的是,来自全国各地的考生都集中在东京。
实之从杂志上看到,东京神田有许多专门为报考国立学校考生设立的补习班。三月中学毕业,大部分补习班在四月开始上课。费用和专科学校差不多,包括住宿费在内,每个月至少八圆,需要三个月的费用。
再加上考试费用和旅费等,如果有四十圆,应该就可以解决问题。虽然不能指望舅舅出钱,幸好自己打工存了二十圆,只要再有二十圆,就可以成行。
实之向母亲试探,说想去东京的补习班读三个月书。他当然不可能提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母亲问他:
“你去东京后,入学考试的题目就会改变吗?”
当然不可能改变。
但认识一下竞争对手的其他考生,自己或许会改变。实之这么回答。
“最大的敌人不是竞争对手,而是你自己。”
言之有理。
母亲不同意。她虽然叫实之去读帝大,内心却很担心实之去东京
。进入三月,五年的中学生涯就要结束,接下来有三个方案可以选择。离开寄宿的寺庙,回到老家埋头苦读;或是继续在寄宿的地方,以毕业生的身分继续去中学。当然,还有第三种方案。
如果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执行第三方案,就必须留下一张纸条后逃跑,去东京找工作。反正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考进一高,但他不知道这段期间,能不能用心读书,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去找三年坂。实之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整天闷闷不乐。
毕业典礼的第二天晚上,渡部来到寄宿的地方找他。渡部已经决定去读京都的补习班,为考三高做准备,隔天就要出发。虽然他已经没时间玩侦探游戏,但还是有事来找实之。
“我拿到不少红包,也剩了一点零用钱。”
说着,渡部拿出一个礼金袋。打开一看,里面有二十张一圆纸钞。
“唯一的条件,就是如果你知道三年坂的秘密,一定要告诉我。”
火之梦2
(一)
“你那篇关于都市火灾的文章很受好评,几乎每个遇到我的人都会问,那篇文章的作者到底是谁?”
坐在镀金对面的三十多岁男人一开口就这么说。他嘴上叼着烟,声音很模糊,尖嘴猴腮的脸上戴着一副金框眼镜,眼镜后方的眼神十分锐利。他穿着昂贵的西装和立领衬衫,系着黑色细领带,浑身散发出一种阴郁的感觉。
“谢谢。”
镀金微微点头,端起红茶杯喝了一口。他穿着日式裙裤,头发也比夏天时更长了。
“和我同一所补习班的一位帝大建筑系的讲师,也极力赞美哟。”
“是吗?”
这是明治三十二年(一八九九年)十月下旬的某一天,两个人坐在神田区小川町一家西餐厅二楼角落的餐桌旁。吃完午餐后,镀金喝着奶茶,眼镜男喝着咖啡。这是一栋狭小的木造欧式房子,下午两点多的这段时间,餐厅里只坐了一半的客人。
“对了,镀金先生,你应该还会在日本再多住一年吧?”
“嗯,目前是这么打算。”
说完,镀金皱了皱眉头,小声地继续说:
“我原本是打算在日本长住才会回来的,不过住了一段时间,还是觉得国外比较适合我。身为日本人,实在是很丢脸。”
“那是因为你在国外住久了的缘故。……这么说,你在日本的这段时间,我还是可以请你写文章或做调查啰?”
“对,没问题。之前写稿都是运用我在国外生活的知识。如果可以,我希望写一些关于日本的事。我必须更了解自己的国家。如果可以进一步了解,或许我会考虑在这里定居。……啊,不过应该没有人想要看我这种冒牌货写日本的事吧?”
“不会,你的观点说不定很有趣。”戴眼镜的编辑仍然一脸阴沉地回答,“也许反而更有新鲜感。我们对自己的国家太熟悉了,即使有批判,有自嘲,最终还是对自己的国家手下留情。关于这一点,说你是外国人可能有点失礼,但你可以从观光客的角度看日本,用全新的观点,看那些我们已经习以为常的事。”
“……全新的观点,这点我没有自信。是不是有什么具体的内容?听传话的人说,这次要委托我的是和上次一样,有关火灾的事。”
编辑喝完咖啡,探出身子说:
“对,镀金先生,因为事关重大,不能大声说。你听过‘最惨的冬天’吗?”
52书库推荐浏览: 早濑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