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次发生的毒品摄入过量事件,涉事学生对警方表示,他们此前从未服用过海洛因类的违禁药品,出于好奇,便想找来试一下。因此,他们当时是在主动寻找这类违禁药品。就算我的委托人不向他们提供,他们也会从其他途径获得。”
他们也会从其他途径获得。这种论据就像是用狡辩来反驳谋杀罪行的指控,仿佛在说:但是,尊敬的法官大人,人终有一死,就算被告不动手杀人,受害者早晚还是会死的。
唉,我还能指望什么?萨瑟林本来就是在为无法辩护的罪犯做辩护。
“因此,根据上述情况及量刑准则,考虑到斯卡夫朗先生始终认罪态度良好,并积极配合当局调查,我方认为,合理的判刑应为一百四十四个月的监禁。这比量刑准则上规定的最低监禁时间要短,但也已经有十二年之久了。我并无任何冒犯伯德先生的意思,但请恕我直言,在这十二年里,联邦监狱管理局[16]并不会让我的委托人好过,这将会是一段漫长而艰难的岁月。我深知,在此期间及以后,迪伦·伯德之死都会重重地压在他的心头,罪恶感将伴他一生、永不磨灭。我的发言完毕,谢谢您,法官大人。”
我的嘴唇变得很干,但我仍然勉力说:“谢谢,萨瑟林先生。”
我把目光转向被告人:“斯卡夫朗先生,在我做出判决之前,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实际上,在不利证据如此确凿的情况下,斯卡夫朗也没有多少好说的了。但是,假如他能表现得更有人性一些……
然而,这个一无是处的浑蛋低头看着地毯,喃喃地说:“尊敬的法官大人,我只想说,我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感到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任何人的。我只想请求法庭宽恕。”
我等了等,可是没有下文了。
他真是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
我看了看地毯上的手机,迅速弯腰把它捡了起来,满心希望有新的短信出现,再次改变判决结果。我急切地按了几下手机。
手机屏幕上静静地显示着时间和日期,没有任何新短信的提示。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众人等待的宣判时刻终于到了。整个法庭的人都把目光投向我,人人都竖起耳朵聆听我的宣判。
刚才我一直低着头,假装在认真研究案件的相关材料。此刻,我抬起头来准备宣判,却不知双眼该往哪儿看。我不能看向斯卡夫朗,也不能看向公诉人,更不能看向可怜的伯德夫妇。于是,我只好死死地盯着法庭后墙上镶嵌的木板,开始宣判。
“斯卡夫朗先生,经过对联邦量刑准则及3553A号案件的慎重考虑,本庭现对你做出如下判决:
“你对自己犯下的罪行表现出了深刻忏悔,并且近期有良好的社会工作记录,同时还具有接受普通教育发展项目培训的强烈意愿。本庭认为,你已经决定洗心革面,打算开始遵纪守法的新生活。你请求宽恕,本庭认真考虑了你的请求,但需注意,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斯卡夫朗先生。如果你有负本庭的期许,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那么不论以后是哪位法官对你进行审判,我本人都会确保他给予你法律上最为严厉的判决。在判决上,法官可酌情行使司法自由裁量权[17],现在,本庭决定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破例对本案行使完全司法自由裁量权。本庭宣布,判你‘已服刑期’。”
我本来应该接着告诉他,法警要先把他带回监狱去填写一些文件,然后才能释放他。但我还没说完,整个法庭就炸开了锅。
坐在旁听席上的斯卡夫朗家族,首先发出了一阵喧哗声。有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估计是抚养他的姨妈,正在大声地感谢上帝。她旁边的一个男人开心地蹦了起来,胜利地挥舞着双臂。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在欣喜地鼓掌。斯卡夫朗把头转过去看着他们,所以我只能看到他的侧面,一抹令人恶心的微笑爬上了他的嘴角。
“法官大人,”哈波德在一片吵闹中大声喊道,“您是不是——”
但我没听到他接下来说了什么,因为托马斯·伯德终于从哑口无言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位丧子的父亲站起来指着我大吼:“你是什么狗屁法官?他杀了我的儿子!这个浑蛋,他杀了我的儿子!可你居然直接放了他?你疯了吗?我的儿子死了!他死了!你就这么无动于衷?”
一旁的金发妻子拽着他的西装外套,想让他坐下。他却坚决站着不动,气得脸色发青。
法院的警务人员也在大声地维持秩序,但法庭上依然一片混乱。我一直在找小木槌,虽然敲木槌也不一定能让法庭安静下来,但至少我得尝试一下。可是,不管怎么找,我都找不到。
整个法庭变得一团糟。喊叫声此起彼伏,没有片刻安宁。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喝令众人停止喧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场法庭闹剧愈演愈烈。
这时,旁听席后面的大门打开了。一个在楼下工作的法院警务人员出现在门口,他的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儿。
那是我的儿子。
我从法官席上一跃而起。恍惚间,我意识到自己的职责还没履行完,于是便含糊地说了一句:“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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