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是一个法官,但却无法将自己从丈夫或父亲的身份中抽离出来。所以,这天夜里,我辗转反侧、异常煎熬。
我的五脏六腑纠结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不可承受的压力带来了深入骨髓的痛苦。在过去的四天里,一想到有陌生人绑架我的孩子,我就已经悲痛难当了。如今,想到如此可怕的事情居然有可能是来自身边人的背叛,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伴侣、知己和我那两个孩子的母亲,这种感觉就像堕入了十八层地狱。
如果这是真的,我该怎么办?我在真假的判断之间挣扎、分裂。夜渐渐深了,我反复地回忆,在过去的一周、一个月乃至一年里,我跟艾莉森曾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我想试图从中找寻一些线索,好判断眼前的猜测究竟是真是假,但却一无所获。
我躺在床上,看着熟睡的艾莉森,有好几次都想把她摇醒,亲口问一问事情的真相。然而,我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如果她真的牵涉其中,那她是不会讲出实情的,而且还会再编一个谎言来蒙骗我。如果她是无辜的,那么这种无端的指控会撕裂我们婚姻中最重要的信任,那可就无法弥补、覆水难收了。
夜深人静时,我悄悄地下了床。我相信,如果她确实与此事有关,那么不论她如何小心谨慎,都会留下蛛丝马迹。
首先,我看了她的手机。我检查了她的短信,但并未发现有何异样之处。接着我又看了她的通话记录,大部分都是备注名为“凯伦手机”、“妈妈宅电”、“工作”或其他通讯录中保存的号码。只有两个陌生的号码,我上网查了一下,发现其中一个是我们格洛斯特的家庭医生的办公电话,而另一个则是威廉斯堡的法医鉴定实验室。一切都很正常。她的电子邮箱也非常干净。
不过,短信、通话记录和电子邮件都是可以删除的,说不定她已经清理过了。而且,她也可能还有另外一个手机,专门用来跟同伙联系。
接下来,我翻了她的钱包,觉得那里面说不定会有一些线索,如收据、支票或便条之类的东西等。可是,仍然一无所获。
我努力地思考,还有什么小地方是她觉得不会泄露秘密的?我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了我们的“快易通[1]”账号,想看看是否有异常的桥梁或隧道通行费记录。但一切都很正常。
此时,既然已经打开了电脑,我便顺手转到她的脸书[2]账户。艾莉森常用的密码来回就那么三个,非常好猜。
登录以后,我浏览了最近六个月的状态更新,大部分都是跟双胞胎有关的可爱内容或是跟家人一起拍的照片。然后我又查看了她的好友列表,想看看是否有我不认识的人,结果也没什么特别的。最后,我看了她的站内私信。
最近的几条私信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大约一个月前,有一条特别的私信。
发送者不是别人,正是艾莉森的高中前男友——保罗·德雷瑟。
他在私信中说,他换了手机号码,现在把新的号码告诉她。同时,他还说他们两个已经很久都没有联系了,他有一些消息想告诉她,非常希望两个人能恢复联系。
艾莉森的回复是:“没问题。我明天打给你。”
我努力平复内心涌起的那股冲动而荒谬的嫉妒之情。是的,保罗·德雷瑟确实是她在高中时期的男友,也是她的初恋。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两年的热恋时光,当时两人的父亲都是厄尔巴索[3]郊外布利斯基地[4]的驻军。可是,在高中毕业的那个夏天,艾莉森的父亲被派到了新的基地,很快保罗的父亲也被派往别处。因此,他们不仅要到不同的地方去上大学,甚至在假期都无法见面了。他们没有选择维持一场艰难的异地恋,而是直接分手了。艾莉森曾告诉过我,她花了大一整整一年的时间才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
不过,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差不多得有四分之一个世纪了吧?我要是还觉得嫉妒,那未免也太可笑了。
理所当然地,我点开了保罗的个人主页,先去看了照片。我从来没见过他,但现在看来,他无疑长得非常英俊:比我高出一个头,宽肩窄腰,下巴长得像电影明星一样。有一张照片拍的是他在沙滩上,配图文字简单地写道:“塔希提岛[5]!”他赤裸的上身晒成了古铜色,而且小腹非常平坦。另一张照片拍的是他在阿斯彭山[6]滑雪,还有一张照片拍的是他在瑞士攀岩。这个男人的生活看起来就像是由一个又一个的精彩假期串联而成的。
我一下子想起了艾莉森曾拿保罗·德雷瑟开过的各种玩笑:保罗会开着游艇从我们家门前的码头经过,把她从无聊的生活中解救出去;保罗会给她买珠宝和豪车;保罗会带她去很棒的地方旅行等。这类玩笑都有一个不变的主题,那就是她只是凑合着跟我过日子,等着保罗来接她。
这些真的只是玩笑,对吗?
在他所有的照片中,既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于是,我便点开了“个人简介”的选项,查看他是否有伴侣。
他没有。感情状态一栏写的是“单身”。
而且,住址栏写的是弗吉尼亚州亚历山大市,这一点也让我很烦恼。这个满世界到处跑的保罗,如今居然就住在离我们家这么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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