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石川以后,她连忙鞠躬行礼:“早上好,石川老师,原来您已经起来了呀。”
“早啊,惠美。”石川回到室内,向他雇用的仆妇问好,“那么,今天的早餐是豉汁鱼和米饭吗?”
“是呀,昨天给老师您说过,我会给您做来尝一尝的。”仆妇把饭菜从小巧的食盒里提出来,然后放到榉木的暖桌上,“请您慢用。”
石川拿起筷子,看着碟子里深色的鱼肉块儿,点点头:“看起来真是不错,辛苦你了,惠美。”
仆妇自谦着,又从口袋里把报纸拿出来:“刚才过来的时候平田刚好在投递,他打开了信箱,不过今天老师好像没有要发出的邮件。”
“是没有,新的章节还没完成呢。”
平田武郎是附近的邮差,每天上午会来送信和报纸,同时取走石川要发出去的稿件。
“啊,还有,石川老师,今天百合子夫人会过来吧?”
“噢,是啊,算算也该到她买花的日子了。”石川一边夹起鱼肉一边含糊地回答。
“那么就要多做一份午饭了。”
作为这幢房子主人的佐久间百合子在越前拥有规模不小的花店,会固定来这里收购玫瑰。在赤川北边最为平坦的地方,有一座“白仓苗圃”,听惠美说是以培植玫瑰和薰衣草为主。那个苗圃的景色很好,而主人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几十年前就开始经营了,所以一直以来居民们都获得允许可以在春夏之际去欣赏花朵。
虽然从这里步行到苗圃只需要一个小时,但是石川并无太大兴趣,他想象中那些一簇簇怒放的花朵在阳光下会分外刺眼,无论是火一样的红色,艳丽的紫色,还是娇嫩的黄色,会让他觉得不舒服。花的色彩也许会粘连在他的眼球上,然后像在伤口泼下盐水一般,把刺痛一直传导到大脑深处。
石川吃完了早饭,再次对惠美的厨艺表示欣赏和赞扬,老实的仆妇高兴地笑着,眼睛弯起来。这个时候有几声喧嚣的喇叭在门外响起来,正在收拾桌子的惠美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起身开门。
“惠美,早上好!今天的天气可真热啊!”一个悦耳的女声从玄关处传来,然后像风一样刮进了屋子里:“石川老师,您好吗?又是半个月没见了呀。”
“是啊,”石川对女性的问候礼貌地回应,“百合子夫人也还是很精神嘛,似乎又年轻了。”
佐久间百合子开心地笑了起来,她是个很引人注目的美人,大约三十岁左右,身材苗条,五官秀丽得如同一幅画。今天她穿了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乌黑的长发盘在头上,还戴了一副太阳镜,看上却很像画报中的摩登女郎。或许是因为要操持生意,她比一般的女性更加外向,也更加地爽朗,听她说话就好像是哗啦啦的泉水从心上流过,十分地舒服。
石川曾经听惠美说过关于百合子的传闻,似乎丈夫去世得很早,两人没有孩子,然后她独立经营着夫家留下的产业,并一直是单身,无论怎么说,也算一位坚强的女性。
石川开始向她提出租房的理由是“养病”,而且没有隐瞒自己的病情,百合子并没有觉得不吉利,相反倒很干脆地同意了。她时不时地会为了生意过来,如果时间很晚无法开车回去,就会在客房里住一晚。石川在不写东西的时候,也和她聊聊天,所以现在两个人彼此都熟悉了。
漂亮的女人摘下太阳镜,在石川对面跪坐下来,笑眯眯地端起惠美送上的泉水。这个时候太阳光已经爬过了庭院,照在宽廊上,擦得异常干净的深色地板上好像水面一样反射着亮光,明晃晃地耀眼。
“今天又要去白仓苗圃,听说佐藤先生新培育的玫瑰开放了,我很期待呢。”百合子用热切的语气说,“石川老师,不如一起去看看吧?”
“我吗?”石川有些意外,但并不愿接受这突兀的邀请,“那个……还是不用了。”
“石川老师真是不喜欢出门啊。惠美说,您来赤川都一个多月了,也没去白仓苗圃逛一逛,太可惜了,那里非常漂亮的。石川老师的工作当然很重要,不过对于病人来说嘛,散心也很重要的。”百合子把手肘撑在桌上,又一次劝到,“正好今天我待的时间比较长,就请石川老师和我一起去吧。”
百合子的连衣裙是无袖的,裸露的双臂在幽暗的室内就好像是圆润的玉一样,白得几乎能够发光;修长而纤细的颈项上方,洁白的脸庞连一点汗珠儿也没有,石川仿佛能闻到从她身上飘来的淡淡的薰衣草香;她如同樱花瓣儿一般的嘴唇习惯性地稍稍上翘,让人看来就好像总是在微笑。
女性真是美丽的生物,无论是在什么条件下,无论观者是谁,她们都可以如此美丽。这美似乎常常在偶然的一个瞬间就变成永恒,凝固在看到的人的脑海里,就如同是烙印一般,即使将来她们衰老,这样的烙印也很难消失。
石川这样想着,忽然觉得有些自惭形秽。他张了张嘴,想再一次寻找拒绝的话。但他只停顿了几秒钟,百合子便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笑着说:“既然老师您也不反对,那么就这样决定了,等会儿一起出发吧,我来开车,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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