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
骆小明伸手打断律师的话,继续说:“唐颖先前被杨文海调戏,之后有黑社会人物围殴杨文海报复,却不知道杨文海的生父是兴忠禾的老大任德乐。按照这个想法,任德乐或其手下向唐颖报仇,在动机上非常足够。”
“所以你应该去拘捕那位任先生啊。”左汉强说。他的眼神充满笑意。
“但从情报和形势来看,我判断任德乐并没有主使这场袭击。行凶的没错是黑道,但不是兴忠禾,而是洪义联,亦即是左汉强先生你的手下。”
“警官先生,你刚才的发言严重损害我的委托人的名誉……”律师猛然站起,双手按著桌面,向骆小明作出威吓。
“等等,让他继续说。”左汉强突然说道。阿吉也看到,律师明显没料到左老板这一个决定,狐疑地盯着对方。
“首先,我说说唐颖遇害当晚的经过。”骆小明不徐不疾地说。“唐颖在二十二号晚上,乘坐经纪人的车子回到寓所外后,没有回家,是因为左汉强先生之前要求跟她密会。左汉强用的借口我不大清楚,但左汉强是老板,先前更替自己向杨文海报复,唐颖没有不赴会的理由。然而,这只是引诱唐颖步向陷阱的手段,因为左汉强根本没打算现身,在那个地点等候的,就只有‘左老大’安排的洪义联低级打手。”
律师数度想发难,但每次他想说话,都先瞄瞄左汉强,看到他没有示意,就让骆小明继续说。
“案发现场是个伏击的好地点,路人少,没有民居,也没有店铺,更重要的是,被埋伏的人无处可逃,只能走上天桥。”骆小明一边说,一边直盯着左汉强的双眼。“只要让一两人在天桥上守着,猎物就会自投罗网。”
“骆督察,”左汉强突然笑道:“你神志清醒吗?你刚才的话毫无逻辑可言——就算如你所说,我是黑道老大,我竟然杀害自己旗下最具赚钱能力的员工,这已经难以理解。而且我还大费周章地引她到一个公众场所,让她被我的‘手下’伏击,这不是相当多余吗?为什么我不直接掳走她?我大可以让她登上我指定的车子,然后对她为所欲为*由动机以至做法都充满漏洞,就连我这个对查案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也能指出矛盾了。”
“先说动机。”骆小明声调不变继续说:“唐颖没错是星夜最赚钱的歌手,但只限于‘现在’——在不久的将来,她反而会成为阻碍星夜其他歌手发展的敌人,因为她即将跳槽。她一旦转到新的经纪公司,她对星夜就毫无价值,之前在她身上的投资不但白费,更变相成为同行对手的资产。”
骆小明知道,左汉强向来重视“市场占有率”,从洪义联蚕食兴忠禾势力版图的手段,可见这个男人对垄断市场有着异常的执著。
“骆督察,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到不可信的传言,但唐颖跟星夜签了十年合约,离合约完结还有七年……”律师反驳道。
“如果合约没有法律效力呢?”骆小明冷冷地丢出一句。从律师和左汉强的表情,骆小明知道这一点他算中了。“香港法例规定,十五岁以下的未成年人如需要工作,必须有父母或监护人同意。唐颖十四岁加入星夜,她签的合约,在法律上不会被承认。打算挖角的日本公司一定从唐颖口中知道这细节,而这一个漏洞就成为他们合法地让唐颖跳槽的理据。你们留意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迟,唐颖知道自己有机会在更庞大更具规模的公司发展,自然不愿意跟星夜补签新合约。”
“日本公司挖角只是坊间传闻,没有事实根据。”律师说,“即使真的有公司挖角,凭此便诬陷我的委托人串谋杀人,未免太荒唐了。”
“这是动体之一,还有其二其三。”骆小明继续说:“失去唐颖这只‘会生金蛋的鹅’已是无可避免的事实,将其干掉一拍两散是减少损失的最佳办法,但左先生是位非常精于计算的生意人,就连死去的‘鹅’,他也会用尽它身上的每一分血肉,偶像明星的死亡永远是最佳的宣传,人虽然死去,但只要拥有死者还作的发行权,反而可以赚取数十倍甚至数百倍的利润。重点是,这一场死亡的戏码要够瞩目,配合公关宣传,将死者塑造成为“殡落的巨星”,作品就能大卖。”
骆小明昨天看到左汉强在记者会上说唐颖的新唱片如期上市,才惊觉这个隐藏起来的利害关系。
“所以,你不但用计令唐颖在公众场所遇袭,更偷偷通知八卦杂志的狗仔队去跟踪她——唐颖遇袭的影片,是你刻意安排的。你希望这场血腥的袭击登上杂志对面,不过,那些娱记并不像你那么丧尽天良,拍到这种情景,反而第一时间送到员警手上。”
因为师傅点破了“凶徒持刀袭击唐颖是有预谋杀人的证据”,骆小明就发现之前猜想的“兴忠禾小弟意外杀人”并不是事实。
“而这场‘秀’,更是一石二鸟的好方法。”骆小明没有让律师抗议,说:“你或许已收到风声,知道任德乐被警方盯上,这是完全吞并兴忠禾的最好时机,万一任德乐在退位前将权力交予接班人,事情就会添变量。唐颖被杀,任何知道杨文海跟任德乐关系的人都会猜想兴忠禾的小弟是凶手,无论是否乐爷主使、是蓄意杀人还是意外误杀,道义责任都在兴忠禾身上。左老大有此为借口,往后对付兴忠禾便有节有理、名正言顺,其他区域势力也无法干涉——江湖就像战争,你一直欠的,就是一个‘出兵’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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