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要使用颜料了,需要许多陶壶和碟子。阿月在溪谷边清洗村里运来的用具时,阿松走近。
「妳真卖力。」
「是啊,阿松姊不也一样?」
「这种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待。」
阿松缩着肩膀,转头望向别房。
「老师常往这里跑,我们得来看看情况。」
「如果是要替老师办事,我可以代劳。」
「妳和一平都很了不起。对了,从明天起阿玉会来帮忙,她想看人作画。」
不管她以什么当借口,重点就是想待在一平身边,真烦人。
一切应该都与阿月的想法无关,不过,确实就在阿玉到来的那天,发生异状。
「唉,好麻烦。」
吃完午餐,收拾餐具时,阿玉发着牢骚。
在别房里无法煮饭,土间的炉灶要是清理干净,就能重新使用,然而……
「这里不是住家,是要献给明大人的大座灯,不能将无谓的生活琐事带进来。」
由于石杖老师如此吩咐,在修缮时一概撤除。如果要取暖,就在溪谷边升火,顺便烧开水。一天吃三餐,分别是早餐、午餐,及下午点心,不过都是在名主宅邸烹煮后运来。
因此一天当中,阿月至少得往返村庄和别房两次。工作空档能吃的有蒸地瓜、稗饼、饭团等。一直都有六、七个男人在场,所以一次这么多人份,颇有重量。由于提供酱菜,甚至是装在饭盒里的炖菜,一次搬不过来。有时临时需要物品,还得立刻赶往拿取。
对此,阿玉相当不耐烦。
阿月冷淡应道:「既然这样,妳回去吧。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哼,我是想说,只有妳一个人会很辛苦,才来陪妳耶。」
「有我哥在,没问题。」
这里的工作,一样得暗中偷偷进行。村里的女人不能吵吵闹闹来帮忙,几乎只有阿月和一平在打杂,牢骚满腹的阿玉留下只首碍事。
此刻,一平上到屋顶打扫。要将这里布置成大座灯,其实最好不要有屋顶,但担心会降雨或下雪。既然这样,至少要打扫干净。
阿玉仰望着一平
「他的动作真轻盈。」
一平应该不是察觉阿玉的视线刻意避开,但他突然走向屋顶的另一侧,消失踪影。
一平的动作确实轻盈。就算是高处,他也三、两下就攀了上去。这么一提,之前爬上屋梁,将封死的烟囱打开的也是一平。烟囱是纵一尺、宽一尺半的窗户,上头罩着网子,防止鸟兽书入。网子上还迭着木板钉死,所以打开时费好大一番工夫。
为何当初要这么大费周章?
――虽然讶异,但阿月答应过母亲,只得选择沉默。
「我也去帮一平的忙好了。」
「随便妳。不过,要是踩穿屋顶,跌落地面,小心扭断脖子。」
石杖老师和巳之助爷爷等几个负责作画的人,拿着用黑墨大致画成的底稿抵向门框和纸门,讨论哪幅画该摆在哪个位置上。底稿是在透写纸上绘制,待一切分配妥当,再重新描绘在真正的用纸上。这么一来,就不会浪费纸张和颜料,所以作画者全认真起来。
老师的态度,就像之前对阿月一样,完全不会用高姿态的口吻,大家迅速打成一片。此刻,他们拿着底稿,一会贴向纸门,一会移开。
「这样的话,在这里摆上西边森林的景致,前方安排插秧时的水田画面,如何?」
「如果是这样,针对此处水田与贴在土一后门的画做图案的连接,不是挺好?」
众人讨论热络,兴致勃勃。
「人家本来很期待大座灯的武者图。」
阿玉一脸无趣地说道。
「今年画的全是乡村景致。」
描绘村庄四季不同的风貌,其中将春天的图画特别放大,数量也格外多,提醒
「明大人,春天来了」。这也是老师的主意。
「要把人也画进去,还有插秧和收割的模样。」
「嗯。」
「以靠近小森神社的那一边当春天,往右依序是夏、秋、冬。好,那我先走一步。」
阿月整理好要搬的货物,站起身时,石杖老师看到她,抬起手叫唤。
「阿月,妳要回村子吗?」
「是的,您有什么事吗?」
「或许有江户寄来给我的包裹。妳可以代我向阿松询问吗?是装着胶水、白胡粉、岩绘具(注:日本画颜料所用的原料,多以矿石磨碎制成。)的包裹。」
其他作画老闻言,一阵哗然。老师咧嘴而笑,露出缺牙。
「各位教我调制小森村所用的颜料,我也想贡献一些,当成回礼。」
「太感谢了。」
巳之助爷爷十分开心。
「送我们老师用的颜料,未免太可惜。」
取下包覆头顶的手巾,笑咪咪低头鞠躬的,是余野村唯一派来的作画者,名叫贯太郎,他的父亲是余野村拥有第二多田地的农民,他今年应该已过二十岁。此人微带戽,嘴角垂落,起初觉得有点可怕,习惯后才发现,他其实个性温柔,就是身子骨太瘦,也许是大病初愈。因为他吃不多。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脸。
「那我走喽。」
阿月转身,朝仍在打混摸鱼的阿玉呼唤。
「阿玉,记得先去汲水。泡在水桶里的墨壶和小碟子可以洗干净,不过摆在外廊上的千万别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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