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紧盯末吉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出线索。
「后来才知道,阿七巨细靡遗记录下来。」
记下日期、末吉大哭的地点、在场的人名,以及早上或晚上。
「光用平假名记下还不够,她甚至花时间刻印章。」实在令人钦佩。
「多亏阿七的努力,逐渐瞧出端倪。」
末吉不会在广告牌店外头哭闹,在私塾、澡堂也不哭闹。与阿七独处时,不会哭闹。和爹独处时不哭闹,和娘独处时也不哭闹。
见陌生人不哭闹。说来意外,末吉不曾因怕生哭闹。
——于是,阿七昨晚吃完饭后,来到我们面前。
「阿七脸色凝重地告诉店主夫妇,终于查出原由。」五名工匠的其中一人在场时,末吉才会哭。
「广告牌店的工匠中,三人是通勤,两人住在店内。住在店内的两名工匠都没有亲人。」阿七指出的工匠,是十八岁的蓑助,年纪尚轻,还是学徒。他住进店里刚满半年。
「虽然其他人在场,但蓑助一来,末吉就会放声大哭;蓑助一走,末吉马上停止哭泣。阿七深信是如此。」——有一次我和小吉在后院玩,小吉原本心情很好,但蓑助上完茅厕路过,和我们打招呼时,小吉突然放声大哭。
更令人吃惊的是,阿七运用智慧验证此一推测。
「阿七一会儿抱着末吉,一会儿牵着末吉,若无其事地在家中走动。她耐心十足地让末吉分别见每一个人。」于是,事态益发明朗。末吉真的一见蓑助就哭。只有蓑助,再没别人。
——爹,就是蓑助。
不晓得是什么缘故,小吉非常怕他。
——我也不太喜欢蓑助,早就对他没有好感。
「后面那句话,应该是事后加上的吧。得知末吉是怕蓑助才哭泣,阿七不禁讨厌起蓑助。」语毕,白发男像要挥除自己的话,频频摇头。他为何要这么摇头?阿近一阵不安。
——管理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店主夫妇不知所措。
——我们实在没办法把十二岁孩子说的话,及三岁小娃哭闹的事当真,来责备店里的学徒啊。
蓑助一向寡言少语,个性不开朗,但工作认真。或许这种个性不讨孩童喜欢,可是他不会欺负或嘲笑孩童。
——他待人冷漠,却很能吃苦。自从末吉会无缘无故哭闹,我们都快被他哭聋了,但蓑助完全不以为意,没半点不悦的表情。
即使如同阿七的推测,末吉是害怕蓑助才哭,也不是蓑助的错,是末吉太任性。
——总不能因为蓑助气质阴沉,又是店里的新人,就亏待他。用人和教人的方法,管理人应该也知道。
就是知道,才伤脑筋。
「大概过于紧张,前一晚告诉店主夫妇后,阿七便病倒,发起烧来。」你们丢下卧病在床的女儿来找我吗——管理人又骂起那对夫妇。
「然后呢?」
见男子呼吸不顺,额头直冒汗珠,阿近出声问道。
「您如何回应?」
男子按着汗水涔涔的额头,「我告诉他们,末吉暂时交给我照顾,马上把孩子带来。」——你们陪在阿七身旁吧。等阿七痊愈,再思考该怎么做。
「我家中有一名女侍,虽然是弯腰驼背的老太太,但十分能干,多一个孩子应该应付得来。」不久,老板娘独自带着末吉过来。三岁小娃背着小小的包袱,天真无邪地含着手指。尽管老板娘留下他离开,他也没追上去。
「末吉不会在广告牌店以外的地方哭闹,阿七的判断果然没错。」在管理人家中,末吉不哭不闹,无比乖巧,如幽灵般安静。
「他还是不开口,一句话也没说。不过,我说的他都听得懂,不必费心照顾。」只是,阿文一脸不悦。
「因为她明明不是什么名门千金,却从小备受呵护,没帮忙带过孩子。整天爱往外跑,出门不是学才艺,就是逛街采买,游山玩水。」当天晚上,女侍与末吉同睡,平安度过一夜。
然而……
「隔天一早,传来惊人的噩耗。」
广告牌店遭强盗洗劫。
「那不是普通盗匪,是一群训练有素的贼人精心策画,袭击瞄准的目标。」目标是生意兴隆、家财万贯的广告牌店。
阿近不禁愕然。她背脊发冷,和男子一样额头冒汗。
「那么,广告牌店的人……」
她问到一半,说不下去。
白发男声若细蚊。
「全部惨遭杀害。」
男子唇齿间断续传出呜咽声。
「大半的人是在睡梦中遇袭,只有老板娘彻夜照顾发烧的阿七。她察觉有异,原本想逃走。」可惜没能顺利逃脱。
「连阿七也……?」
男子点点头,不发一言。
「没人逃过一劫吗?」
男子无力垂落双手,应道:「那天晚上,广告牌屋里的人无一幸免。」巡捕在调查时,身为管理人的男子陪同在侧。
「店内到处残留大批人马践踏肆虐的脚印。」
不光是鞋印,还有血迹斑斑的脚印。纸门遭到砍破,柱子上留有刀痕。
阿近捂着胸口,大大深呼吸。她感觉到脸颊变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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