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童子:三岛屋奇异百物语参_[日]宫部美幸【完结】(42)

阅读记录

  ——照理说,我和这孩子去才合理吧。

  父亲撂下话,表示会好好让自己迷路,走到那木板门前,握住方形门把打开。

  ——我要亲眼确认,那木板门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在我眼里,不理会众人的劝阻,恼羞成怒、坚持己见的父亲,不仅仅是气得失去理智,他的神情有些怪异。父亲自幼生长在富裕的商家,从小习惯使唤人,加上具有经商才干,累积不少财富,导致他失去在日常生活中矫正缺点的机会,养成「一不顺心,就咽不下委曲」的傲慢急躁个性。平时不会表现在外,一有事就显露无遗的脾气,或许就是父亲怪异行径的根源。我虽然年幼,却有这种感觉。

  母亲挺身保护我。父亲准备将我拖进新屋时,她将我拉回去,紧紧抱住。父亲挥拳打骂母亲,并对我说:如果不跟我走,我就不要你了。躲在母亲怀里,哭个不停的我,目送父亲横眉竖目,带着赤鬼般愤怒的神情踏入新屋。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父亲的身影。

  他踏进新屋不久,里头传来骇人的叫喊。

  掌柜带着多名男伙计,战战兢兢走进新屋,四处找寻,终于发现父亲。他手脚摊开,倒卧在北侧的茅厕前。

  起初,赶到的人以为父亲是仰躺在地。因为他们看到父圆睁的双眼,及像是在尖叫后僵硬的嘴巴。然而,父亲却是背部在上方。换句话说,父亲趴在地上,却看得到他的脸。

  他脖子被扭断。宛如有人用强大的力量一把抓住他的头,硬往后转。血丝从嘴角滑落,父亲已然断气,十指隐约沾有红锈。

  失去主人的屋子,在父亲丧命一个月后,人们别说走进去,连靠近都不敢。空无一人的新屋,某天突然窜出火舌。火势瞬间蔓延,本屋和店面全付诸一炬。虽然正值冬季海风强劲的时节,但没想到火星竟会飘向累积我曾祖父、祖父、父亲三代家业的重要仓库,我们一家失去一切。

  不久后,母亲改嫁,我也经历不少事。尽管如此,在我超越父亲在世时的岁数前,一直过着平凡的安稳人生。不过,父亲离奇的死亡,至今谜团难解,深深烙印在我心中。

  父亲为何会遭遇那样的灾难?那泛着红锈的方形门把,门后到底潜藏着什么东西?我始终没找到任何线索解开这个谜。不过,为父亲举行丧礼时,我片片段段地听闻与父亲生前行径有关的恶评。人们常说「死者为大」,这是做人的基本礼仪。但有些怨怼和责难,只能等到当事人死后才能说,是不争的事实。活到这把岁数,我才明白此一道理。

  父亲经营的店生意兴隆,背地里却惹来不少怨恨,也让许多人难过落泪。有些母亲知道,有些是第一次听闻,她没逐一告诉我,我也一直没机会问清楚。

  五

  男子说完,从上座走下,听众一阵骚动,不时有人低声轻咳。

  「谢谢。」

  井筒屋七郎右卫门双拳置于跪坐的双膝上,向男子低头鞠躬。接着,他以眼神示意下一名说故事者上场。

  第二名说故事者站起。那是坐在中间排的女子,一袭暗灰色和服,搭配绑成角出式的黑繻子昼夜带,应该是商家的妇人。待她坐到上座,面朝听众后,阿近发现她似乎比阿民年轻几岁。

  「请分享本日的第二个故事。」

  听井筒屋这么说,女子以眼神回礼和刚刚的男子一样,垂下目光后开口。

  第二名女子说出她的故事。

  方才的故事相当骇人,也颇耐人寻味。

  接下来,我要说个有辱各位清听的故事。这不是我的亲身经历,而是十七岁那年,和现下一样正值岁末,娘家的女侍告诉我的故事。

  那名女侍名唤阿关,原本是我的奶妈。我有个哥哥,没有其他弟妹,所以阿关在我长大后,直接留下当我的贴身女侍。

  那年霜月,父母谈妥我的婚事,待过完年便会举行婚礼。岁末诸事繁忙,加上婚礼的筹备事宜,一想到当时的情景,我便感到头晕眼花。

  见我即将嫁为人妇,阿关决定返乡。她的故乡在野州的一个小村庄。我将娓娓道出阿关的身世,请各位耐心聆听。

  阿关勤奋认真,也悉心照顾我。成长过程中,我和阿关比娘来得亲。嫁人后就要与阿关分离,我十分落寞、不安。阿关似乎有同感,平常她不多话,唯有那时松口,告诉我这件往事。

  阿关是佃农家的女儿。她说自己像小狗一样,从小在葱田里打滚长大,原本应该是活泼的女孩。到了适婚年龄,嫁给同村一户拥有田地,生活过得远比他们好的农家当媳妇。夫家可能是看上她勤奋认真的优点吧。

  不久,阿关怀了身孕。即将临盆时,恰逢盛夏即将到来。

  阿关居住的村庄边境,有一条宽约三间(三?五公尺)的小河,上头架着简陋的木桥。由于河边有许多浅滩,岩石嶙峋,渡船无法使用;想徒步涉水,又常因急流滞碍难行,陷入水深处,遭河流冲走,就是如此险恶。然而,要与其他村庄往来,或是去到城下,得越过这条河,村民实在伤透脑筋。当地的庄屋42和村长多次向代官所请命,上级终于同意架设木桥。打从阿关懂事起,便有这座桥。

  这座桥有个古怪的禁忌。一次只能一人过桥,而且人们口耳相传,要严格遵守一项规矩,不能轻忽。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宫部美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