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先生嘿嘿一笑,道:“非也。飞,你想聂小倩身在馨梦阁时,乃是本省当红绘兰画家,若轻易显山露水,岂不定引来怀疑?”
听此我登时恍然大悟,连连懊恼道:“如此简单之理,我竟未曾料到!”顿足捶胸,我又道,“此事且不再提,不知蒲先生因何笃定婆婆二位千金失踪之后,定去了北郊荒寺与宁采臣相见?”
蒲先生诡秘一笑,一字一顿道:“因此人:燕赤霞。”
“燕赤霞?”我疑惑道。
“‘燕赤霞’之名中,有二女在馨梦阁时小名‘燕儿’‘阿霞’,其中又有‘南宫赤’名中‘赤’字,足以表明二女与南宫赤之关联,以及曾身在北郊荒寺之事。”蒲先生斩钉截铁道。
我却皱眉问道:“或只是巧合?若依我见,此言颇有牵强。”
“不假,”蒲先生道,“眼下兰溪之行,正是为将此事验个分明。只是话虽如此,我狐鬼居士却早有十二成之把握。”
“何以如此?”我笑道。
“此为宁采臣与聂小倩二人所出此题之规则,”蒲先生答道,“飞,且想若非宁采臣仔细将老妪之装扮说来,我等又何从确信那老妪曾身在北郊荒寺?此间‘燕赤霞’三字之名亦是此理,是为引导我等将此谜题破解所取。”
我闻言登时骇然,道:“若当真如此,不知此二人意欲何为?”
蒲先生摇头道:“此事我也不知。但二人既有此意,我狐鬼居士却愿奉陪到底!”
听闻此言,我抱拳道:“既如此,我严飞请与蒲先生同行!”话毕,忽问道,“只是不知蒲先生怎忽然决定往兰溪一去?”
蒲先生道:“如我方才所言,是为验证我心所想之故。”
“非也,”我忙道,“我言下之意,是问蒲先生从何得知兰溪当有线索?”
蒲先生一笑,道:“自然是由宁采臣言辞中所知。实不相瞒,调查至今,我愈加对宁采臣相敬,真乃奇人也!飞,你且想,若非宁采臣言辞中层层埋下线索,我等又何从一路搜寻至当下田地?老妪之衣装、燕赤霞之名等,实可谓巧妙至极。我狐鬼居士自叹弗如。”
“蒲先生所言极是。”言罢我闭目将宁采臣昨日之说辞回想一番,但死活想不出“兰溪”之线索埋藏何处,只得与蒲先生问道,“不知宁采臣何时提过兰溪?”
蒲先生闻言忽然哈哈大笑,道:“足见宁采臣埋藏线索之巧!”随即道:“飞,可记得宁采臣入住荒寺第二日,另有主仆二人前来寺中投宿?”
“当然,不知……”言至此处,我登时豁然开朗道,“此二人似曾自称兰溪人士!莫非正在此处?”
蒲先生颔首自道:“实是高明!”遂扬鞭策马,往兰溪疾驰而去。
不到一个时辰,我等已至兰溪。蒲先生与人询得衙门所在,遂走马直往。行至门前,蒲先生跳下马,与两旁侍卫拱手道:“我等奉金华县令张大人之命,特来此追查逃犯。”两侧侍卫见蒲先生身着捕头衣装不敢阻拦,当即退开,请我三人步入府中。
待衙役接着,我等踏上公堂与兰溪令尹招呼罢了,只听蒲先生道:“此行前来,是为追查十三年前之重犯。如今我等笃定嫌犯流亡至兰溪落脚,特来此地对照户口。”
兰溪令尹连声称是,道:“既是张大人有令,在下自当鼎力相助。来人,请带诸位捕头往书斋翻查档案。”
待进了书斋,蒲先生当机立断道:“飞、弟妹,我三人当兵分两路:我负责康熙二年迁往此地住户之记载,弟妹负责康熙八年自此地迁出之住户记录,还请特别留心因失踪迁出之户。飞则前往查看案件卷宗,须特别留心整户人家失踪之案。”
我与玲二人应声称是,遂各自从架上取下花名册,翻阅浏览。我飞速扫过各起案件,须臾,忽见一行记有“徐阳平举户失踪案”,遂忙瞩目相看。只见文中写道:
八月一十四,本县衙役王昌瑞与徐阳平营运酒家收税时,因见其酒馆大门紧闭,遂往宅邸寻之,却见其宅中亦无人应门。与邻里询问,闻言约两月前便不见徐阳平踪影。翌日,捕头杨光宪率捕快三人强启徐阳平宅邸门扉而入,见其宅中遍布蛛网,早无人居住。经彻查,徐阳平宅中并无异常之处,杨光宪捕头遂率众回府复命。是月,徐阳平一户仍杳无音讯,杨光宪捕头则自其友人口中得知,两月前徐阳平有言祭祖,遂携全家老幼而去,自称当半月归来。经年,徐阳平一户仍无音信。经众捕头议定,徐阳平一户或在途中遭强盗截杀。
浏览罢了,我心想此案正与蒲先生所说相符,遂忙招呼蒲先生相看。蒲先生览毕大喜,与玲拱手道:“弟妹,可见徐阳平一户注销户籍之迹?”
玲点头道:“有。蒲先生请看。”言罢将花名册递上。
蒲先生称谢接过,道:“好,果然此户因失踪注销了户籍。飞、弟妹,且看此户中有四人在此登记:家主徐阳平、其妻王氏、其子徐元兴,及其岳母吴氏。”话毕,蒲先生飞速翻过手中花名册。
不消一炷香的工夫,只听蒲先生大喜道:“好,就在此处!不出所料,徐阳平一户果在康熙二年乔迁至此,户中又正有四人。”言罢将花名册展在案上一指,道,“不止于此,此四人更是在四月一十五日前来衙门将户籍料理妥当,好!果然与宁采臣所说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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